帳內燭火搖曳,將案前端坐的身影拉得修長。
陳宴身著戎服,雙目輕闔,手指正有節奏地叩擊著案上兵符,聞聲才緩緩睜開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夸贊道:“阿澤做得不錯!”
積石關的大勝,繡衣使者早已傳回了消息.....
宇文澤笑了笑,語氣誠懇:“都是阿兄的謀略好,以及華都督帶來的渭州兵精銳!”
頓了頓,又自謙道:“弟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
不過,盡管嘴上那么說著,但這是宇文澤第一次自己打勝仗,心底還是興奮的.....
站在旁側的華皎,早已將二人的對話聽在耳中,見宇文澤謙遜推功,當即上前一步,甲胄碰撞發出清脆聲響,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語氣恭敬又懇切:“都是世子爺的功勞!”
他抬眼看向陳宴,朝宇文澤拱手行了個禮,朗聲道:“下官與渭州兵只是起了,些許微不足道的輔助作用!”
字里行間,都是藏不住的討好與奉承。
那可是大冢宰唯一的兒子啊!
只要入了這位爺眼,獲取了這位爺的好感,被這位爺給記住了,日后的提拔高升還會少嗎?
豈是區區功勞,所能比擬的?
于琂站在旁側,望著宇文澤那眉宇間難掩的意氣風發,眼中不由泛起濃濃的羨慕,心中暗自感慨:“跟在陳宴大人身邊,果然隨處都是機會.....”
“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念及此處,于琂悄悄攥緊了袖中的手.....
這河州平叛之戰,機會還多,接下來他必須要把握住!
陳宴起身走到宇文澤面前,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幾分親昵與贊許:“你小子!”
說罷,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帳內眾人,最終落在立于帳側的游顯身上,沉聲道:“游顯,將阿澤擒獲的賊首帶上來!”
“遵命。”游顯應了一聲后,迅速大步流星地掀帳而出,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沓。
不過片刻,帳簾便被“嘩啦”掀開。
游顯領著四名身著玄色勁裝的繡衣使者,快步走入,押著五花大綁的沈之焉和明爍,停在帳中中央。
“砰!”
“唔!”
繡衣使者們手腕一用力,兩人便重心不穩地摔在冰涼的地上,一聲痛呼從喉嚨里擠了出來。
沈之焉掙扎著抬頭,額前亂發下的眼睛布滿血絲,死死瞪著帳內眾人,嘴里發出含混的怒哼。
明爍則癱在地上,臉頰蹭到了地上的灰塵,眼神渙散。
陳宴緩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了兩人片刻,隨即緩緩蹲下身子。
他指尖勾住,兩人嘴里塞著的粗布團,稍一用力便扯了出來,笑問道:“兩位就是通天會,于積石關負責設伏的將領吧?”
“還不知兩位在通天會,擔任何等職位啊?”
明爍癱在地上,借著帳內燭火看清了陳宴的模樣——
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著戎服卻氣度沉穩,面容俊朗英武,眼神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愣了愣,喉嚨滾動著咽了口唾沫,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恍惚問道:“想必閣下就是,聲名顯赫的陳宴大人吧!”
說罷,忍不住嘆了口氣,滿是復雜的感慨:“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此前只知曉這位少年兵仙厲害,卻未曾想到,竟厲害到了這般地步......
甚至還沒正式交戰,就已成他的階下囚了!
沈之焉猛地咳嗽幾聲,胸腔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沙啞的濁音。
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陳宴,脖頸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梗著脖子吼道:“陳宴大人別白費力氣勸降了!”
隨即,掙扎著想要撐起身子,卻被繩索牢牢捆住,只能徒勞地扭動著,聲音卻愈發鏗鏘:“我沈之焉可不是軟骨頭!”
“是絕不可能背叛會主大人的!”
儼然一副鐵骨錚錚的模樣。
看起來硬氣至極。
陳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沈之焉的寧死不屈,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里帶著幾分玩味,幾分嘲弄,緩緩俯身,指尖輕輕敲擊著他的肩膀,語氣輕飄飄的,卻像冰錐般刺人:“誰說本將要勸降二位了?”
沈之焉臉上的硬氣瞬間僵住。
梗著的脖子微微一松,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錯愕。
方才還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抽,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
明爍心頭幾乎是同時,涌現出了不好的預感。
“老顧。”陳宴站起身來,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