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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浸骨。
晉王府。
內室卻暖意融融,炭盆里的銀絲炭燒得正旺,映得窗紙上的竹影微微發顫。
宇文橫執黑子,指尖在溫潤的玉棋上捻了捻,緩緩落在棋盤右下角,隨后端起青瓷茶盞,吹開浮葉,目光卻沒離棋盤:“大哥,今日這一出,還真是跌宕起伏啊!”
“打死那兩個老東西都想不到,辛辛苦苦攢得局,會為咱們做了嫁衣......”
字里行間,頗有幾分得意與嘲弄。
畢竟,獨孤昭與趙虔處心積慮布局,不僅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而最終收益最大的,還是他們兄弟二人......
很是暢快啊!
宇文滬捏著白子的手頓了頓,眼尾掃過棋盤上糾纏的黑白子,像是在拆解棋局,又像在掂量人心:“他二人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語之中,滿是意味深長。
這收網的一局,環環相扣.....
在他們意料之外的落子,還太多太多了!
宇文橫呷了口茶,茶氣氤氳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的光比炭盆里的火星更冷,“就是這位尚未弱冠的陛下.....”
“似乎野心不小啊!”
對于宇文儼的發現,算是這臘祭之局中,意外的收獲了.....
此前宇文倫匯報時,還沒覺得怎么樣,也沒太放在心上,覺得一個十六歲的小崽子,能掀起怎樣的波浪?
直到今日白天親眼見了......
宇文滬落子如風,白子斜斜切入黑陣:“叔父的嫡子,又怎會是泛泛之輩?”
“若沒有野心,豈配姓宇文?”
對于宇文儼的心性,以及那做出的試圖奪權的舉動,宇文滬心中有數,甚至是早有預料,并不驚訝.....
宇文橫指尖在棋盤上點了點,指腹下的黑子仿佛帶著千鈞力,問道:“大哥,咱們這位陛下,絕不是能安分的主兒.....”
“是否要多設幾重防備,以防萬一?”
眉宇之間,滿是憂慮。
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斗爭中,任何環節都不能掉以輕心.....
以免于陰溝中翻船。
宇文滬抬眼,與他對視片刻,忽然低笑一聲:“防備自然是要防備的......”
“但這種事,不需要你我來操心!”
自家小輩的思慮,事無巨細,又那么得力,會將這些瑣碎辦好的.....
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繼續道:“那替為兄赴死的影身,還有司儀官于壇頂殞命的禁軍,都要重金撫恤......”
“明白!”
宇文橫微微頷首,掃了眼棋盤,黑子被白子盡數吞噬殆盡,長嘆一聲,拱手道:“弟輸了.....”
“還是大哥的棋藝精湛!”
不過,這位大司馬沒有絲毫輸棋的沮喪,只有對朝堂這盤大棋的灼熱。
宇文滬沒接話,徑直起身。
錦袍掃過炭盆邊緣,帶起一陣暖風。
他走到窗邊,伸手推開半扇窗,一股寒氣裹挾著雪沫子涌進來,吹得燭火猛地晃了晃。
雙手背在身后,望著庭院里被雪霧籠罩的梅枝,身形在窗欞漏出的光影里顯得格外挺拔,卻也透著幾分孤冷。
雪花落在他的發間、肩頭,卻渾然不覺,只極目眺望著遠處柱國府的方向。
“還是要將一切事,徹底終結除夕前!”宇文滬低聲說,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新年又是太平長安了.....”
宇文橫認同的點頭,將茶盞擱在案上,茶水濺出幾滴,落在棋盤邊緣,暈開一小片深色。
宇文滬望著窗外飛雪,喉間輕輕滾出一聲低喚,不高,卻穿透了室內的暖意與窗外的風雪聲:“公羊.....”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像一片落葉落在厚毯上。
“屬下在!”
只見幕僚公羊恢推門而入,玄色棉袍上沾著些微雪粒,顯然是守在門外候著的。
宇文滬指尖在窗欞上輕輕一挑,彈掉一片飄落的雪沫,轉過身時,眼底的寒意已斂去大半,只余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擬旨.....”
“衛國公獨孤昭加太傅銜,食邑增三千戶。”
旋即,腳步輕移,走到棋案旁,指尖在一枚散落的黑子上捻了捻,聲音里添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弧度,“楚國公趙虔加太保銜,同增食邑三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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