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了虞皇后的話,不由得有些無語。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白玉欄桿,目光投向遠方波光粼粼的池水,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低沉:“若朕沒記錯,李七玄對‘裂天神盟’可謂深惡痛絕,你猜如果被他知道了你是裂天神盟的盟主,他會不會直接一刀斬了你?”
虞皇后倚著廊柱,姿態慵懶中透著一份篤定,嬌艷飽滿的紅唇輕啟:“他不會。”
“哦?”
皇帝眉梢微挑:“這般自信?”
“非是自信。”
虞皇后微微搖頭,鬢邊步搖輕晃,折射著月光,道:“而是我這條魚,最懂得審時度勢,主打一個有錯就認,只要我認錯認得足夠快,李七玄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
皇帝聞,嘴角牽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據朕所知,裂天神盟在九州大地的行徑,可算不得光彩。動輒抄家滅族,毀門滅派,狠辣至極,李七玄生平最恨的,莫過于此。更遑論他在境州之時,也曾身陷其中,你的道歉怕是得多費點兒力氣哦。”
虞皇后隨意地拂了拂衣袖,姿態云淡風輕:“手下人多了,難免良莠不齊。有些人借題發揮做錯事是難免的。不過話說回來,那些被踏平山門的宗派,又有幾個是真正的良善?殺人越貨,惡貫滿盈者比比皆是。裂天神盟的所為,不過是替天行道,清掃污濁罷了。”
“替天行道?”
皇帝不由失笑:“你裂天神盟的宗旨,不是要裂天嗎?”
“此天非彼天也!”
虞皇后道:“妾身將那些塵封已久、不甘腐朽的老家伙們聚攏,許他們掙脫此界囚籠、通往天外的希望,所求為何?就是要撕裂這禁錮吾輩的天穹,改寫那由所謂‘神靈’肆意涂抹的規則,讓他們再也不能像擺布螻蟻一般,隨意主宰我妖族的興衰存亡!”
皇帝靜靜聽完,最終只是聳了聳肩:“嘖嘖,真是偉大的理想。”
虞皇后復又化作千嬌百媚的姿態。
她忽地湊近皇帝,溫熱的、帶著惑人幽香的氣息幾乎拂過他的耳廓,聲音壓得低柔而魅惑:“爽嗎?”
皇帝微微一怔:“嗯?”
虞皇后的眼神波光瀲滟,紅唇幾乎貼著他的耳垂,吐氣如蘭:“每次陛下在妾身這里流連忘返,共赴巫山云雨之時,感覺如何?可還盡興?”
她的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皇帝的龍袍衣襟。
皇帝臉上浮現出一絲回味之色,一絲迷戀悄然爬上眉梢眼角,緩緩吐出幾個字:“嗯……很潤。”
“噗嗤。”
虞皇后突然掩唇輕笑出聲,笑聲清脆。
她退開半步,歪著頭,用一種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皇帝,調侃道:“陛下明知妾身乃一尾水中游魚所化,陛下竟還能……嘖嘖,陛下這癖好,有點兒變態呢。”
皇帝絲毫不以為忤,反而舒展身體,神態自若:“古語有云,‘魚龍混雜’。朕是真龍天子,皇后乃靈魚化形,龍魚相戲,合乎天道,何來變態之說?”
虞皇后眼波流轉,再次靠近,語氣幽幽地道:“既然妾身讓陛下如此盡興,那屆時陛下總該在關鍵時候,為妾身美幾句吧?”
皇帝微微一怔,旋即失笑搖頭:“李七玄?那小子的脾性你還不清楚?恩怨分明,刀出無悔。朕今日出手,于他或許算份人情,但他未必肯給朕這個薄面。”
虞皇后篤定地搖頭:“不,陛下此差矣。李七玄此人,最重恩義。陛下今日在諸神環伺之下力挽狂瀾,于人族是大義,于他更是大恩。這份情,他必刻骨銘心。陛下一,分量自然不同。”
皇帝聞,朗聲大笑起來。
他長臂一展,猛地將眼前這具溫香軟玉、心思玲瓏的嬌軀緊緊攬入懷中,力道之大,不容抗拒。
“那就要看皇后愿不愿助朕練功了。”
皇帝已攔腰抱起懷中佳人。
虞皇后低呼一聲,藕臂順勢環住皇帝的脖頸。
皇帝抱著她,無視身后被夜風吹拂的竹林與搖曳的花影,步履沉穩,徑直朝著寢宮那燈火通明、暖香氤氳的深處走去。
同一時間。
流觴園外。
福來大公公安靜地侍立在朱漆大門外的陰影里,身形微躬,頭顱低垂,如同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氣的石像,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自己……
看走眼了。
那位他以為早已心灰意懶、任由朝局糜爛的年輕帝王,卻是一條斂盡鋒芒、蟄伏深淵的潛龍!
潛龍在淵。
那是在默默積蓄著撼天動地的力量!
福來大公公如同木雕般僵立著,腦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那段早已塵封、卻改變了他一生的往事。
九十年前。
那時的他,還只是一個剛入宮不久、瘦骨嶙峋、任人欺凌的小太監。
一次無妄之災,他被打斷了腿,像破布般丟棄在冷宮角落,在蝕骨的寒冷與劇痛中等待死亡。
就在意識將散之際,一個身影出現了。
那是個穿著金絲銀線華服的胖子,胖得富態,臉上總帶著和氣生財的笑。
胖子救了他,用神奇手段接好斷骨,還給他留下了令人眼紅的金銀財寶。
“小福子,記住咯,這世道金銀財富不會辜負你,不會背叛你……它們,才是最強的力量!”
那個神秘胖子對他說。
后來,胖子成了他黑暗生命中的唯一亮光,他的再生恩主。
此后數十年,正是依靠這個恩主源源不斷的巨額金銀鋪路,福來才從一個螻蟻,一步步爬升為皇城高手,成為先帝心腹。
后來當今皇上登基,選中了他在身邊侍奉,于是福來大公公一躍成為皇城之中最有權勢的大太監。
為了這份再造之恩,福來如同狂信徒一般,早已將所有的一切向那位恩主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