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氣氛仍然靜悄悄的,眾多目光聚集在夏芍和溫燁身上。
從今天起,你我便是師徒。
那么,從今天起,小師弟真的就是小師叔了。
夏芍從身上拿出塊玉佩來,清代老玉,羅漢造型,羊脂白外頭帶著些微黃,在她掌心里溫潤,金吉之前卻極為濃郁。
這是當初用來布七星聚靈陣時用的法器,當初收了九塊來。七塊布了陣,一塊去香港的時候給了李卿宇護身,還剩下最后一塊。
夏芍遞給溫燁,當初她拜師的時候,師父送了她塊玉葫蘆當見面禮,今天她自然要送溫燁一塊。
“這塊玉佩你收好。”
屋里氣氛頓時變了變,有些輕輕淺淺的抽氣聲。玄門弟子拜師的時候,師父都會送給弟子見面禮,但法器哪是那么容易尋得的?基本上師父手上最好的法器都要留給最得意的弟子。因此,給大部分弟子的見面禮有的是玉器,有的是符箓,有的是銅錢龜甲之類的,但這些上頭的金吉之氣都很淡,一看就不是古物,只是各自師父帶在身上以元氣蘊養出來的。好一點的,有年輕時候遇見風水寶穴,埋下物件蘊養多年再取出來的。
但這些因為年頭有限,都不如今天夏芍掌心里的羅漢玉件吉氣濃郁。
這羅漢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像是用高人的元氣常年蘊養過,而且金吉之氣如此濃郁,少說有上百年了!羅漢在面對兇煞的時候,克制力很強,溫燁在捉鬼方面有長才,這戴在他身上,可謂是如虎添翼了。
溫燁伸手接過來,握在手里,低頭,“謝謝師父。”
這聲師父叫得還有些不太順口,但是夏芍卻是笑瞇了眼,舒服地往椅子里融了融,道:“起來吧!還跪著干什么?等著你掌門祖師和師伯再送點好東西給你?”
夏芍這話是笑著跟溫燁說的,唐宗伯和徐天胤卻都看向夏芍,看她笑瞇瞇,一副小狐貍的樣子。這模樣,跟她過年伸手要紅包的模樣一模一樣。
“咳!”唐宗伯咳了一聲。
徐天胤轉過頭,默默望夏芍,再望望地上直起身來卻不知該不該起的男孩。
唔,她希望送禮物?
這時,唐宗伯已經笑著瞪了夏芍一眼。
這丫頭!剛拜師的時候就眼饞他的龜甲銅錢羅盤六壬式盤,現在自己收徒了,也不望從他身上刮蹭些去。
不過,唐宗伯還真準備了見面禮。怎么說都是他的嫡傳弟子收徒,他身為師公,能不準備禮物么?
唐宗伯拿出個六壬式盤來,遞給溫燁,“拿著吧,以后聽你師父訓示。風水、占卜、相術等術也要學起來,嫡傳弟子只在一方面有長才可不成,要是全才才行。六壬神課是玄門鎮派之法,你師父十五歲的時候神占解卦已經青出于藍了,望你也要青出于藍才好。”
那六壬式盤并不大,只有雙手掌心那么大。弟子們卻震動了!
只見那盤通體通體紫沉,細膩光潤,躺在唐宗伯的手心里,金氣仿佛順著紋理流動,那元氣隔著幾丈遠都讓人覺得心神寧靜,遠遠的,就好像有大梵金光拂面,令人心底都好像一空。
弟子們驚異地瞪大眼,屋里只能聽見吸氣的聲音。
這是……門派傳承的法器?
不會吧?!
門派的傳承法器,不是都要傳給任下一代掌門祖師的嫡傳弟子么?
現在給溫燁是不是早了點?
一般奇門江湖有傳承的門派,傳承法器都以羅盤居多。因此弟子們也大多只見過唐宗伯手中的羅盤,其他的卻是沒見過的。因此見這六壬式盤元氣如此空靜,弟子們直覺這是傳承法器!
但夏芍從小伴著師父這幾件寶貝長大,自然知道這不是傳承那件。玄門傳承的法器,是歷代掌門祖師帶在身邊之物,傳承千年,元氣之盛,絕不是這只可比。
且傳承的法器,按門規是要留給下任掌門的。現在唐宗伯都沒宣布下任掌門的人選,隔代傳是不合規矩的。
慘唐宗伯給的這六壬式盤也非俗物,夏芍一看便笑了,對溫燁道:“快接著吧。你掌門祖師也不知道從哪里淘來的,我都沒見過。聞著倒香,瞧著是小葉紫檀的老料,上頭沒上漆竟都沒有開裂,想來是經幾代人不間斷把玩的結果。這可是難得的老物件,吉氣也不俗,難得的法器了。”
弟子們聽了一愣,這才知道,原來不是傳承的法器?
這樣的都不是傳承法器,那傳承法器得是什么樣子?
唐宗伯這時卻笑斥夏芍一句,“送件拜師禮,你還給為師來個鑒定。怎么?怕拿不值錢的糊弄你徒弟?”
夏芍慢悠悠一笑,“這不是職業病么?有些日子不鑒定點物件,技癢。”
這紫檀的六壬式盤確實是老物件了,古時候的紫檀物件表面都沒漆,一定時間之后物件表面都會開裂,這個作假是比較難的。自然,師父送的物件也不可能是假的。只是夏芍有點好奇,這物件從哪里來的,這元氣不是師父的,而且她以前也沒見過。
唐宗伯看著手里的法器,神情有些感慨,“這六壬式盤是我年輕時候用的,不在我身邊三十多年了。”
咦?
這話讓夏芍都愣了。
“我年輕的時候在內地歷練,來過京城,曾經去寺里拜訪過當時的方丈了慧大師。當時我就是用這六壬盤給大師算了一卦,算出他十年后有大劫難渡。方外之人,早已看透生死,方丈留我在寺里住了幾天,后來走的時候我有急事,這盤就落在了寺里。我回到香港,很長時間都沒有再來內地過,這件事就忘到了腦后。前幾天去寺里,了慧大師早已圓寂,慧云大師將這盤拿出來送還給我,我才知道,寺里一直妥善保管著這式盤,晨昏誦經佛法光照,這盤歷經這么多年,早已不是開光的物件可比。”唐宗伯語氣感慨,他的年輕時代幾乎是在動蕩的年代里度過,結識奇人異士無數,后來他也遭過難。如今老了,這些人大多已不在人世了。如今拿著這在外三十多年又回到自己手上的物件,唐宗伯怎能不生感慨之心?
“拿著吧,這物件就給你了。”唐宗伯遞給溫燁。
溫燁雙手鄭重接過,“謝祖師。”
“好,好。”唐宗伯笑著直點頭。
屋里氣氛卻又安靜了下來。
夏芍和唐宗伯都給了見面禮,就剩徐天胤了。
但當一屋子的人看向徐天胤的時候,卻都愣了愣——徐天胤還在盯著溫燁。
似乎他從溫燁拜師的時候,就盯著這小子不放。男人的眸孤狼般,黑暗望不見盡處,男孩仿佛被他盯住的獵物,卻抬起頭來,跟他大眼瞪小眼。
氣氛有點詭異。
徐天胤的冷,弟子們都領教過。當初在香港,平時遇到他,弟子們招呼都不敢打。溫燁膽子也算大的,竟敢跟他對視。但這一幕卻看得很多人肝兒顫,弟子們并不了解徐天胤,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卻讓弟子們心險些跳出嗓子眼兒!
徐天胤踞膝而坐,標準的軍姿。與溫燁默默對視半晌,竟抬手,一拳揮了過去!
男人揮拳的速度其快,明明是拳,卻讓人感覺是一把刀,鋒利雪光一抹,一息便在溫燁眼前!
“小燁子!”海若驚呼一聲,從椅子上直直起身。張中先在旁邊一把按去她肩膀,勁力一震,海若噗通一聲又被按得坐了下來。
這邊發生的事情沒有人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還是望著徐天胤。徐天胤的拳,在溫燁印堂前一毫停住,拳風震得男孩根根倒豎的發尖兒向后刷地一貼,仿佛方才颶風撲面!
溫燁咬著牙,鼓著腮幫子,眼神兇狠執拗,眼都不眨。
徐天胤望著他一眨不眨的眼,眼神比他厲,語氣凍人,“以后對你師父,不準態度不好。”
溫燁癟著嘴,執拗地跟徐天胤對視,聲音還帶些鼻音,“嗯。”
“不準惹她生氣。”
“嗯。”
“不準黏她太緊。”
“嗯。”
眾弟子:“……”不準黏太緊是什么意思?
徐天胤盯著溫燁的眼,半晌直起身來,拳往回一收,一翻,攤開掌心,“給。”
弟子們愣住,誰也沒想到,徐天胤掌心里竟然握著東西!人人仰著脖子往他掌心里望,離得有些遠,看不清楚,只看見三枚銅錢。
夏芍的臉色,卻變了。
不僅夏芍的臉色變了,連唐宗伯的目光都是一變!
徐天胤掌心里的三枚銅錢,夏芍見過,正是那三枚唐代的開元通寶!其中有一枚是市面上都見不到的金開元!
弟子們離得遠,看不出那是開元通寶,但卻還是一陣驚呼,“金的!金幣?”
“好厲害的元氣!”
夏芍卻蹙著眉,對她來說,不管這三枚是不是開元通寶,也不管上面元氣如何,她只是震驚,師兄竟然要把這給溫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