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之后,席間就剩下老爺子、劉正鴻、徐彥英、夏芍和徐天胤。
桌上,菜肴飄香,哪有剛才離席的人看見的那些不堪入目?
獅子頭還是獅子頭,肥而不膩;烏魚蛋湯還是烏魚蛋湯,微酸微辣;魚翅還是魚翅,鮮甜爽口;佛跳墻還是佛跳墻,回味香醇。
一桌國宴,精致,很美。
不美的人,都走了。
很好,愜意。
夏芍微笑,繼續夾菜給徐天胤,順道夾點給老爺子。
徐彥英則怔愣地看著今天這一出,實在不知道人怎么就都離席了?是,夏芍和徐天胤說話的內容是損人食欲些,可也不至于忍不住啊。她不就忍住了?
徐彥英望向外頭,別人也就算了,她女兒也出去了,當媽的自然是心里擔心,這便起身道:“爸,我出去看看嵐嵐。”
徐彥英離席后,劉正鴻看向夏芍。他是看得出來的,這女孩子是故意的。華芳剛才說的那些話,雖然是個人都聽著不舒服,但也確實挑不出錯來。原以為,這女孩子今天初來徐家擺放,會忍一忍,沒想到,她沒忍。
雖然沒忍,可也沒跟華芳斗嘴吵起來。
她從頭到尾都沒理華芳,只跟徐天胤閑聊,然后便聊走了一桌子人……
劉正鴻垂眸,咳了一聲,掩飾想笑的意圖。他做徐家的女婿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二房如此吃癟,連老謀深算禮數上從來不出錯的徐彥紹,都給她說離席了。
雖然,這離席的人里也有自己女兒。
唉!
劉正鴻嘆了口氣,一桌子人都走了,他在這里顯得礙眼,便也起身道,“咳!爸,我去看看她們娘倆。”
于是,一桌精致的國宴沒人吃,徐家人全都這個看那個、那個看這個的,陸續離席了。
這下子,席間就只剩下了夏芍、徐天胤和徐老爺子。
夏芍微笑,一點也不掩飾。剛才那就是她施的術法,她只是將龍鱗輕輕開了一點,引了些陰煞出來,讓某些人看見了些幻象而已。
當然,陰煞入體對身體多少有些不好的影響,所以夏芍在將陰煞引出時,以元氣護住了徐老爺子和看著還算順眼的劉正鴻、徐彥英夫妻,其他的人,她沒管。
于是,其他的人,就都看見了很多不美的畫面。
夏芍一施法,徐天胤是知道的,于是這男人今天默默配合她,說了不少話。
夏芍微笑著看向門外,不就是自視高貴,說她父母沒吃過國宴么?沒事,她要某些人日后一見國宴就想吐!
全家都去吐!
夏芍望向門外的時候,徐康國抬起眼來,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徐家這些二代三代,別說三代了,二代子弟在國家最窮苦的時候,都沒有就著咸菜吃過窩頭。他們沒有吃過苦,普通人家許一輩子也吃不到的國宴,在他們眼里不稀奇。正因如此,才自視甚高。
他今天怎會聽不出二兒媳婦話里的意思?他不說話,不是因為挑不出她話里錯來,不好開口說她,而是故意不說。他想看看,這丫頭會怎么應對。雖然他沒有門庭觀念,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徐家現在在政壇是什么地位。她要嫁進徐家,成為徐家未來的主母,很多情況她都要應對。
今天,他很滿yi。
這法子不得不說,或許比他數十年如一日的訓誡管用。
老人望向轉過頭來的少女。她笑瞇瞇地展眉,也夾了菜往他面前的碗碟,笑道:“您老人家不會也反胃吧?”
徐康國端著碗,哼了哼,“當我跟他們一樣?我老頭子當初抗戰的時候,樹皮草根,什么沒吃過?”
這話說出口,老人卻發自心底的悲涼,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徐家三代里唯一一個吃過這種苦頭的子弟。他的叔叔姑姑們,身為二代子弟都從沒餓過肚子,而他……
他此刻吃著少女給夾的菜,眸光微微柔和。偶爾抬眼,看一眼少女,看她含笑的眉眼,唇邊也帶起淺淡的笑意。
兩人今天穿的都是常服,儼然一起午餐的小兩口兒。中午的陽光從門口照進來,照得此刻溫馨如畫。
老人的眼眶忽而打濕,低下頭,默默扒飯,臉上現一抹欣慰神色。
他忽然有預感,這孩子,是天胤的福星。或許有一天,也能改變徐家。
……
一頓家宴,變成了三個人吃。結果當然是剩下了,向來儉樸的老人,自然是臉色不佳的。
吃完飯,坐了一會兒,夏芍和徐天胤便扶著徐康國一路散步回去。走到涼亭的時候,發現徐家二房三房都在那里。
他們是寧肯被老爺子訓斥一頓,也不敢再回宴會廳了的。
“一個個的,今天家里有客人不知道嗎?徐家的規矩就是飯吃了一半離席嗎?剩下的飯菜你們今晚給我接著吃!”徐康國一到涼亭里便道。
華芳一聽,臉色刷地又白了,轉身奔出涼亭,又去吐了。
其他人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劉嵐不敢說話,只偷偷去扯母親的衣角,求救。
徐彥英看她一眼,目光慈愛,但帶著輕斥,“不就是晚上接著吃嗎?想想你天胤表哥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時候有多苦,吃的那是些什么,你還好意思浪費?”
徐彥英不說不要緊,一說劉嵐便臉色一白,扭頭也去吐了。
徐彥英怔愣住,最終嘆了口氣,看了夏芍一眼。這一眼,雖然復雜,但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她知道女兒嬌氣,她是獨生女,平時老爺子管教再嚴,到了家里,她一撒嬌,自己總會心軟。也知道這孩子一身小公主的毛病,都是給慣出來的。可是當家長的,就是這么個心思。總歸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疼的?
只不過,心疼過后,總是頭疼罷了。
唉!
她現在瞧著是有些怕夏芍,也未必不是好事。且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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