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椅子在夏芍身前半米處就停住,就像是遇到一道無形的氣勁,砰地一聲震了出去!
“咔嚓”一聲巨響,椅子在震出去的同時,竟然四分五裂,像是被炸開一般,四處飛濺出去!
這不可思議的景象看得李卿宇都停下腳步,李家人更是驚懼地望向夏芍,尤其是伊珊珊,嚇得捂住嘴,往后退了好幾步。那雙精心描畫的眼眸,驚恐地盯住夏芍。
她她她、她是怎么辦到的?
這是李家人第一次看見眼前這名少女保鏢動手,此前她在他們眼里,一直是微不足道的,認為她不過就是身手好一點,會玩槍,會保護雇主而已。但今天看見她出手……不,應該說,她根本連出手都沒有,椅子就這么裂了,這在他們的認知里,是很不可思議的事。就像是眼前站了一個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內功強勁的武林高手!
李家人震驚了,而李正譽卻栽倒在地上。他是被剛才震碎的椅子木棍撞倒的,一下子撞在胃部,中午剛吃的東西都嘔了出來,狼狽而難堪。
夏芍朝他緩緩走過來,他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胃部絞痛,眼神驚懼,嘴里竟然還念念有詞。
他念的是咒語,降頭師教給他的,驅使小鬼的咒語。
夏芍看見他唇形在動,步伐未停,散漫悠然,唇角卻慢慢翹起來,說話談天一般慢悠悠,“小朋友,勸你悠著點喲。你那點法力,就別鬧了。聽話點,退去后面看熱鬧,等這件事解決了,姐姐送你去廟里超度。要是不聽話的話……”
夏芍步子頓了頓,歪頭看向手中的小棺木,笑得眼眸彎彎,“姐姐身上有座小塔,里面有條大黃很喜歡小朋友喲。”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小孩在玩,但這場面怎么看怎么詭異,也沒人認為她是在開玩笑。
而夏芍哄玩小孩子以后,對著手中小棺木滿yi地點頭一笑,然后便慢悠悠走到李正譽面前,蹲了下來。
李正譽捂著絞痛的胃部往后退了退,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現在在他眼里,眼前的女孩子就跟怪物沒什么兩樣。她蹲在他面前,笑容淡然,語氣閑散,甚至對他晃了晃手中的小棺木。
“李先生,你知道嗎?養小鬼是很損陰德的事,童魂一經拘提,供人驅使,往往便不能再正常輪回。我手中這孩子是兇死的,他在還不懂事的年紀,甚至還沒不太會說話,沒怎么見識過世界的美好,就被人殺害,是一個很不幸的孩子。可是對他來說,痛苦并不隨著死亡而結束,他的棺木被降頭師找到,掘墳起尸,被用殘忍的方法拘提魂魄,附在在小小棺木上,不能輪回,還要供你驅使去做害人的事。你告訴我,同樣的事發生在你的兒女身上,你能容忍嗎?”
李正譽不說話,屋子里靜悄悄的。夏芍一把伸出手,將李正譽提了起來。一個大男人,被她單手提起來,看著竟很是輕巧。但夏芍下手卻并不輕巧,她抬手將餐桌上的布扯了,碗碟噼里啪啦掃去地上,接著一把將李正瑞按在了桌子上!
夏芍反剪著李正譽的胳膊,將他的頭抓著看向餐廳盡頭,李伯元的位置,語氣淡然,仍然像是在聊天,“你看看,看見你父親了嗎?看見他老了嗎?他白手起家,大半生創立享譽國際的李氏集團,他給你大少爺般的生活,有傭人伺候,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世人的羨慕,妻子賢惠,兒女成雙。他對不起你么?現在他老了,你為什么要讓他過這種血脈相戕,臨老不能安寧的日子?他養了一只白眼狼嗎?”
夏芍最后一句略顯冷厲,她手勁兒一點也不輕,抓著李正譽的頭,讓他看向另一個方向,“你看看,看見你妻子了嗎?在她心里,你是完美的丈夫。結婚三十年,事業、家庭,你讓她覺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天,你覺得你在她眼里是什么樣子的?你還完美嗎?”
“你再看看你兒子,你在他心目中的慈父形象,你覺得現在還有嗎?”夏芍抓著李正譽的頭,讓他一個一個地看自己的家人,“再看看你兩個弟弟,在他們眼里,你一直是不可超越的優秀的大哥。現在,你還是嗎?”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李伯元搖著頭,老人竟然悲愴地老淚橫流。
夏芍又掰著李正譽,看向了李卿宇,“看看你侄子。他在李家三代子弟里,童年是最不幸的。有一個不靠譜的爸,和一個不靠譜的媽。他的人生里只有爺爺,或許曾經也有你這個寬厚的大伯。親情對他來說只有這么一點點,是你們親手在一點一點地毀滅。因為你們的眼里只能看到名、看到利,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親情,你們一直在享受,卻從來沒看在眼里。有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偏要去爭沒有的。現在你告訴我,沒有的,你爭到了嗎?有的,現在還有嗎?”
“值,還是不值,你給我說!”夏芍盯著李正譽,臉上已沒有談笑的表情,而是難得一見的嚴厲。
李正譽被一名少女以這種屈辱的姿態按在桌子上,臉色早已漲紅,她一句嚴厲的質問喝斥醒了他,頓時令他情緒變得激動,臉色猙獰,眼底含著血絲,模樣癲狂地與平時判若兩人,“你懂什么!我是家族的長子!集團本來就應該是我的!身為長子,繼承權被侄子搶走,要我在董事會、在外頭的臉往哪兒擱!”
“砰!”李正譽剛吼完,頭部便受到重創,夏芍抓著他的頭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昏了你的頭了!我看你是需要清醒!董事會?外頭?那是些什么人?你家里又是些什么人?能比嗎?你告訴我!哪個重要?”
“我兒子重要!”李正譽臉色漲紅,眼還冒著金花,含著血絲的眼卻是向后一掃,怒瞪夏芍,“卿懷哪里不如卿宇?他是長孫!他才應該是集團的繼承人!我為我兒子著想,有錯嗎?”
“砰!”夏芍又是抓著他的頭往桌子上一撞,怒喝,“你兒子?想你兒子之前,你該先想想你老子!他才是李氏集團的創始人,他才是打拼半生創下如此家業的當家人!你們這些享受著他的蔭蔽的二代三代子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在他面前提‘應該’!長子如何,長孫又如何?僅憑此你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占有他打下的江山嗎?強盜理論!除了搶,除了爭,除了覺得理所應當,你為你父親做過什么?你甚至連讓他過個安穩的晚年都做不到!應該?你不覺得臉紅嗎?”
夏芍的話,讓李家人都靜了靜。
李伯元老淚縱橫,低頭朝夏芍擺了擺手,語氣更咽,“丫頭,別說了,放開他吧。我辛苦半生,或許打下李家這么大的家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爸!”二房的李正泰眼圈也發紅,走過去扶住老人,“您別這么說,是我們們不孝。這位小姐說的沒錯,我們們應該感激,只不過名利讓人都變了。”
李正泰看一眼自己的妻子,舒敏咬咬唇,難道為自己的兒子打算,她做錯了么?
“放開我爸!”這時,李卿懷也反應了過來,他放開母親,大步朝夏芍走過來。這個自夏芍來到李家,就一直溫文爾雅,不怎么說話的男人,此刻臉色發寒。
“給我站在那兒!”夏芍清喝一聲,內勁自舌尖卷著放出去,震得整道聲音都像是在屋子里回響。
李卿懷一愣,本能地站住腳,盯著夏芍。
夏芍嚴厲地看向李卿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只不過,見你尚未動手,懶得揭穿罷了。你們父子真不愧是父子,李家隱藏最深,最會演戲的莫過于你們兩個。”
確切的說,李卿懷隱藏得比他父親還要深,在夏芍的天眼預見的整件事中,李卿懷可以說是最沉得住氣的,他不動手,卻看著他的父親和二嬸動手,只不過,他是補上最后那一擊的人。
夏芍的話令李家人又是一愣,李卿懷面色寒霜籠罩,緊緊抿著唇,“我警告你,說話要有證據。”
“我也警告你,你的父親已經栽了,你聰明的話,就別成為下一個。想想你的母親,難道,你們父子都搭進去,要她一人孤獨終老么?”
李卿懷明顯震了震。
夏芍卻冷哼一聲,“世上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屑與人去爭已經存在的財富的。三代?那有什么意思?做一代才有趣。自認為才華不輸人,卻把才華用在去爭繼承權上,在我看來,你已經落了下乘。”
李卿懷一怔,明顯如遭雷擊。
在餐廳里一直看著這場變數的李卿馳這時卻嗤笑一聲,“話說得可真漂亮!你是李卿宇的保鏢,你當然替你的雇主說話!他也有才華,有本事叫他不爭繼承權,叫他不落下乘!”
“你給我住嘴!”李正泰怒喝一聲兒子。
夏芍卻笑了,她看向李卿宇,“我相信,如果老爺子告訴他,他不是李家的繼承人,他也一樣不會有意見的。對他來說,李家是責任。對你們來說,李家是名利。這就是你們比不上他的地方。”
夏芍笑著望向李卿宇,男人沉默與她對視著。他從剛才就一直沒有開口,看著她怒斥大伯,一字一句,皆如金玉之音敲在心底。他像是第一天認識她,深深望她,最終轉過頭去,沉著聲音,略啞,“別說了。”
而李家人卻都垂了眸,有一句話似乎點醒了老爺子立李卿宇為繼承人的關鍵。
對他來說,李家是責任。對你們來說,李家是名利……
李卿馳還在嘀咕,只不過,聲音小了許多,“切!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又不是李家人,換成是你,你未必不要。”
“我不要。”夏芍耳力很好,聽得清清楚楚,笑道,“我說過,一代有趣得多。任何時候,創造總比繼承來得有趣。”
她笑著眨眨眼,略顯神秘,與剛才嚴厲的模樣判若兩人,餐廳里的氣氛隨著她的笑容似乎都松了松。
李卿馳一皺眉頭,目光卻落在夏芍的笑容上。而這時,夏芍已經把李正譽放了開,對李卿宇道:“這只小鬼我收了,超度的事交給我。你們李家的事,還是你們自己處li吧。”
李卿宇垂眸點了點頭,看向李正譽,而李正譽見他望來,目光轉去一旁。李卿宇卻像是沒看到,語氣平靜,“大伯,我看你受了傷,需要休養。德國那邊有座莊子,您和伯母去住段時間吧。公司的事先交給我,卿懷也跟著去陪陪大伯和伯母吧。”
大房一家全都抬起頭來,看向李卿宇。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說是休養,這不過是好聽的說法。這是要暫時下了他們在公司的權啊!
李正譽和李卿懷都目光微微閃爍,氣息上浮,但兩人竟都沒說什么。
李卿宇又看向二房的人,“二伯母,上回的帶子我叫人收著了。我保留法律追究的權利。”
舒敏臉色一白!這是捏著她個把柄,要她以后都不敢不老實?
李卿馳卻是一怒,但還沒說話,伊珊珊便忽然尖利地叫了起來!
“不行!這太便宜他們了!卿宇,他們要害你啊!我不管,我不同意!這事要報警!抓他們!我要他們坐牢!”伊珊珊這一吵鬧,讓大房二房的人都白了臉色,李卿宇則皺起眉頭。
伊珊珊一看兒子皺眉,便聲音更尖利,“怎么?我這是為你好,你也不聽我的了?怎么說我也是你媽,是李家未來的主母,我連保護自己的兒子,說這么句話都不管用了?”
夏芍在一旁聽了蹙了蹙眉,李卿宇的處置是很合理的。李家畢竟這么大的家業,聲譽對于企業形象來說,還是很重要的。他這樣處li,本來就要面臨外界的多種猜測了,要是按伊珊珊這種方法,外界勢必要將這件事炒翻天了。
而且,從李伯元的角度來說,這樣的處li,對老人多少是個安慰。
伊珊珊這女人……唉!
“李家未來的主母?好。”李卿宇一副很累的樣子,看向自己的母親,“我記得你一直說要搬進李家大宅來住,不如從今天起就搬過來吧。”
伊珊珊沒想到兒子突然提這事,臉上一愣,心中一喜,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想通了。
卻聽李卿宇對管家道:“李叔,給主母安排間房間,在后院的小樓吧。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找四名傭人陪著她,讓她過主母的日子。以后沒我的允許,不允許踏出后院一步。”
這話叫李家人一驚,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要禁足?
伊珊珊怔愣之際,李正瑞卻是一喜,這臭女人纏了他半輩子了,他早就煩了。現在她不在了,他可逍遙了。
剛這樣想著,李卿宇的目光便落在他父親身上,“我父親也一樣,這么大年紀了,就別再外頭操勞身體了。讓她去陪著我母親,兩個人既然吵了一輩子,那就繼續吵吧。日后天天臉對臉,有的是時間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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