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江淼坐在家中臥房的梳妝臺前,任由影樓派來的化妝師在她臉上描畫。
86年這化妝技術可真是實在,主打一個氣血旺盛!
眉毛畫得細長入鬢,唇色涂得鮮紅飽滿。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彎了嘴角。
經歷過二十年后堪比換頭的化妝術,再看眼下這妝容,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不是不美,是另一種鮮明又大膽的美。
化妝師顯然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端詳著鏡中的新娘,笑道:“新娘子真標致,新郎官可有福氣了。”
江淼禮貌地微微頷首:“辛苦您了。”
化妝師見江淼臉色沉靜,不由有些覺得奇怪。
這大婚的日子,怎么還帶著點若有似無的愁緒?
難不成是家里為了彩禮,逼著她嫁人?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她自己就先否定了。
這可是政府家屬院,住在這里的人家,哪能干出這種事?
這時,高月琴也已收拾妥當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條暗紅色的連衣裙,頭發盤成了86年最時興的樣式。
她昨夜顯然沒睡好,眼底布滿紅血絲,臉色也有些憔悴。
可當她看到梳妝臺前妝容明艷的女兒時,眼底還是瞬間亮了一下,“我的淼淼今天真漂亮。”
江淼聞沒什么表情,轉頭看向化妝師,“師傅,辛苦您了,這邊差不多了。喜糖和紅包,我父親會準備好的。”
“呃?哎……”化妝師心里有點不痛快。
一般人家都會留化妝師吃頓喜宴,哪有這樣直接請人走的?
不留就算了,還趕客?罷了罷了,不吃就不吃。
她勉強堆起笑,說了句“新婚大喜,百年好合”,便提著箱子走了出去。
見外人離開,江淼伸手拉住高月琴的手,聲音壓低了些:“媽,我今天把話放這兒,外公外婆他們,十有八九會來鬧事。”
“啊?怎么會……”高月琴下意識地反駁,眉頭擰了起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他們就算對蘇清的事再有意見,也不會挑今天發作的。畢竟她也是你外婆。”
“呵。”江淼略帶嘲諷地輕哼一聲,松開了手,“我不指望您全信我。但我只求您一件事,萬一他們真鬧起來,您先記著自己是我媽,是江家的女主人。”
她頓了頓,目光清凌凌地看著母親,語氣帶著一絲疲憊的冷意:“我也不需要您去跟娘家撕破臉。您只要安安靜靜待在一邊,別說話,別摻和,就行。”
說完,她不再看母親瞬間蒼白的臉色,徑直轉過身,拿起床上那個嶄新的紅色真皮手包,安靜地坐在床沿,等待接親的隊伍。
和別人家嫁女的熱鬧不同,江淼的閨房里顯得格外冷清。
上輩子,蘇清帶著一群所謂的“朋友”來堵門,吵吵嚷嚷,可新郎韓承良卻始終沒有出現。
現在回想起來,那哪里是堵門?分明是蘇清故意帶人來瞧她的笑話!
新婚當天,新郎跑了。
她這個曾經被多少人羨慕的“江家大小姐”,轉眼就成了全城的笑柄。
蘇清要的,就是看她從云端跌落泥潭,要的就是她過得不如意!
回憶翻涌,江淼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皮包,指節微微發白。
高月琴在一旁看著女兒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心頭猛地一顫。
女兒這是怎么了?難道她真的鐵了心要和高家決裂嗎?
就在高月琴心亂如麻,越發看不懂女兒時,江遠東歡快的聲音從客廳傳了進來:“阿月!快出來快出來!接親的隊伍到樓下了!”
他這一嗓子,不僅喊醒了恍惚的高月琴,也將江淼從沉重的回憶里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