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差不多是和霍瑾的尸身前后腳抵達霍家的。
他到得稍早一點點,抵達的時候,霍家正在懲戒楊德昌。
霍琦的供述詳盡無比,連前科都被抖摟出來了,更不可能漏過當夜發生了什么。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霍琦喝悶酒的時候是楊德昌和他扯了幾句世子之爭的話題,引發了霍琦的惡念。
可是楊德昌喊得比誰都冤:“太師,侯爺,屬下冤啊!世子在那喝悶酒,屬下也是好心陪他解悶。那能說啥,他悶的不就是二少爺的威脅嘛,我就順著說了那么幾句,誰知道他會起殺心啊!”
誰都知道真正的問題是霍琦自己起了殺心,真不能怪楊德昌多少。所謂真正的對手是霍璋這種話,那本來就是個說了如同沒說的事實,能因為這句話起殺心那能是誰的問題?
供奉家丁護院們都覺得老楊挺冤的,可誰叫你吃飽了撐的湊上去喝酒呢,這出了事你能不背鍋出氣?
果然霍連城冷冷道:“世子之爭,輪得到你們嚼舌置喙?”
拿這個說事,楊德昌也沒轍,只能認錯:“屬下知錯。”
霍連城冷冷道:“上家法!”
楊德昌屬于霍家家臣,用的家法。這家法卻沒說依據哪條,若是依據挑唆兄弟相爭,那可是得活活打死都沒處說理。
楊德昌也不知道太師這會兒心里在想什么,是惋惜養了這么多年的三品家臣、輕拿輕放隨便打幾下完事呢,還是打到出完了惡氣為止?
如果是后者,那是真可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氣,甚至直接為霍璋陪葬。
楊德昌正被幾個家丁摁翻,鋼鞭剛要抽下,后方就傳來陸行舟淡淡的聲音:“住手。”
霍連城道:“行舟,這是我們的家事。此人挑唆兄弟相爭,該當懲處。”
“家事……”陸行舟笑了笑:“太師之意,霍家家事,我沒有資格過問嗎?”
“當……”霍連城剛出口一個字,忽地醒悟:“行舟這話的意思是……”
“我難道不是霍家人?”陸行舟語氣平淡,好像在說一件平平無奇的事實。
但這卻是他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公開在所有霍家人面前真正自認霍家人,哪怕上次去祠堂都沒這么明確過。
“好,好!”霍連城霍行遠同時起身,愁云慘霧的心情都亮堂了三分。
頗有一種得了陸行舟,霍琦霍璋死不死好像也沒多重要了的味兒。
旁邊的霍珩臉色黑如鍋底。
陸行舟笑笑,伸手攙扶起楊德昌:“楊叔是我在霍家唯一認識的供奉,撥給我用吧。”
楊德昌心中的感動都不知道怎么表達,這一刻是真的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因為會不會被打死只是猜測,并且陸行舟杵在這,為了不被看笑話,打死的可能性更低,多半就象征性地打幾下。反倒是陸行舟公然維護,會很容易讓霍連城霍行遠質疑他們早有勾結,甚至挑唆的事就是陸行舟指使。
但陸行舟毫不在乎,就為了他不被打,近于自曝。
果然霍行遠就瞇起了眼睛:“行舟和德昌很熟?”
“當初霍家老宅,侯爺不是托楊叔給我帶的地契?”陸行舟淡淡道:“至于霍琦的事……老實說,如果他會因為隨便一句話就去殺弟弟,那么這就是一件早晚都會發生的事,遷怒旁人并無意義。另外……”
他再度笑了起來:“我剛才不小心踢傷了霍琦的子孫根,諸位不要見怪啊。”
本來還說讓人圓一下,雖然無所盼劍燒庖豢嘆谷恢苯穎恕
霍連城顫抖著白胡子:“你、你……”
“都放棄他了,就沒必要因為那廢人和我起矛盾了嘛不是?”陸行舟笑容和煦:“終究當年他這么打霍殤的時候,諸位也是這么認為的。”
霍連城:“……”
霍行遠正待說什么,外面傳來報喪聲:“侯爺……霍五公子剛才在獄中暴病而亡。”
霍行遠豁然起身,霍家人飛快迎出門口,就看見有人扛著擔架蓋著白布,把霍瑾尸身抬了進來。
霍連城倒退兩步,老眼里盡是不可思議的光。
霍家人把別人悄悄弄死在牢里,號稱暴病身亡的事情多了去了,可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有一天也會落在自己身上。
霍行遠顫抖著手揭開白布看了一眼,憤然蓋了回去:“是誰干的!給本侯查!”
“這……”抬尸體的人偷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沒說話。
霍行遠一個咯噔,忽地轉頭看向霍珩。
霍珩臉上正露出恐懼之色,他知道自己成了嫌疑。
可這不是他干的啊!
“不是我!”霍珩急道:“真的不是我,父親,爺爺,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干的!”
霍行遠緊緊盯著他,從齒縫里迸出一句:“最好不是你!從今天起,你禁足在家,哪里也不許去!”
具體是誰干的,還需要查,但霍珩的嫌疑肯定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