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王明遠略感意外的是,楊尚書臉上并未如他預想的那般布滿陰霾或怒容,甚至看不出多少焦灼之色。
他的面容依舊清癯,眼神平靜深邃,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明顯的疲憊,那是常年案牘勞形和身處高位者獨有的重壓留下的印記。
見到他們二人,楊尚書放下筆,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擺了擺手,示意正要躬身行禮的二人不必多禮。
“這么晚了,還勞動你們跑一趟。坐吧。”楊尚書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太多波瀾,仿佛下午那封關于預算嚴重超支的急報并未給他帶來多少困擾。
王明遠和陳香依在下首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腰桿挺得筆直。
“是為了滹沱河試點預算超支的事來的吧?”楊尚書直接點明了他們的來意,語氣依舊平和,甚至還帶著幾分寬慰,“此事,老夫已知曉。你們不必過于掛懷,更無須自責。”
他目光掃過王明遠和陳香年輕而緊繃的臉龐,緩緩道:“獻策之初,爾等基于現有檔案數據反復核算,模型演示亦直觀有力,已盡到本分。如今實地勘估出現如此大額偏差,原因復雜,未必全在測算本身。或許是當地地質情狀特殊,或許是歷年檔案記載與現狀已有出入,皆有可能。”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穩,帶著一種替晚輩遮風擋雨的長者氣度:
“朝堂之事,本就錯綜復雜,一項新策推行,從無坦途,遇到波折,再正常不過。你們年輕,有銳氣,有想法,這是好事,些許挫折,算不得什么。
此事,自有老夫一力承擔,斷不會讓那些非議牽扯到你們身上。你們回去后,安心在翰林院當值即可,外面風雨,不必理會。”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