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文淵閣偏殿內依舊如常,王明遠、陳香、常善德三人各據一案,埋首于高高的舊檔堆中。只是三人心境已與往日大不相同,尤其是常善德,眉宇間那積年累月的郁氣似乎散了些,腰桿也挺直了幾分。
然而正午時分,下值的鐘聲剛剛敲響,偏殿那扇沉重的木門便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一道身影帶著一陣風,幾乎是踩著鐘聲的尾音走了進來。
來人不像是往日那個總是慢吞吞、板著臉的賈正清賈大人,卻又分明是他,只是今日的賈大人,仿佛換了個人。
那張平日里總是繃得像塊浸了水的硬牛皮、看不出喜怒的臉上,此刻堆滿了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熱烈、如此飽滿,以至于臉上的褶子都擠在了一起,像一朵用力過猛綻放的秋菊。
他腳步輕快,甚至帶著點與他年紀不太相符的雀躍,活像是家里剛剛添丁進口,或者……又納了一房可心的美妾?
他這一出著實讓殿內三人都是一怔。
王明遠抬起頭恰好對上了賈正清那幾乎要滴出蜜來的目光,他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下意識地與坐在對面的陳香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香那總是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狀態,只是默默將剛放在筆架山上毛筆又拿回了手里,佯裝還有些文書尚未完成,正在認真梳理。
而一旁常善德渾身一僵,手里拿著的一份文書差點掉在桌上。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想要站起身,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恭敬地垂手聽候吩咐,但屁-股剛離開凳子一寸,又硬生生頓住了,有些無措地偷偷看向王明遠。
他被賈正清打壓、忽視太久了,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本能地感到不適和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