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闖了禍,三叔也會生氣,會訓他,但從未像今天這樣,仿佛……仿佛再也不想要他了。
“三叔……我不是……我沒想惹你生氣……”黑暗中,這個比王明遠高出整整一個頭、壯實得像頭牛的少年,終于忍不住,壓抑地嗚咽起來。
院外,隱約傳來吳嬸小心翼翼的詢問和石柱笨拙的安撫聲,但狗娃什么都聽不進去了。
此刻,離王明遠居住的水井胡同不算太遠,另一條更為狹窄、住戶也更顯擁擠的普通居民區內,一座小小的院落里,正房的燭火卻亮得有些刺眼。
常善德坐在堂屋中唯一的一張太師椅上,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色官袍還未換下,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以及一絲尚未完全消散的慍怒。
他盯著堂下站著的女兒――九歲的常笑盈。
常笑盈今年九歲,穿著半舊的淺粉襦裙,梳著雙丫髻,小小的人兒站得筆直,嘴唇微微抿著,一雙像極了他的眼睛,此刻卻毫不避讓地迎著父親的目光,里面有不忿,更有委屈。
“笑盈!”常善德的聲音因為疲憊和生氣顯得有些沙啞,他盡量壓著火氣,但話語還是像石子一樣砸出來。
“爹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在學館要尊師重道,與同窗和睦相處!你倒好,第一天就跟人爭執起來,還是跟……跟王修撰家的侄兒!你讓爹的臉往哪兒擱?”
他越說越氣,胸口有些發悶,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兩聲,才繼續道:“爹這般沒日沒夜地在衙門熬著,伏案疾書,看那些看得人頭昏眼花的陳年舊檔,是為了什么?不就是想多做出點成績,盼著哪天能得上官青眼,早點升轉,多掙些俸銀和冰敬炭敬嗎?”
他伸出手指,有些無力地指了指這間雖然整潔卻明顯家具陳舊、空間逼仄的堂屋:“你看看咱們家,租住在這魚龍混雜之地,左鄰右舍都是小門小戶,整日里雞飛狗跳。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