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王明遠,目光復雜,“你父親一片愛子之心,我深感其情。他一個農家出身,能為你謀劃至此,已是竭盡全力。
按理,我受你之惠良多,本該竭盡全力,為你尋一門第高、能于你仕途有助力的親事,方不負你父所托,亦全你我師徒之情。”
他話鋒一轉,語氣沉重:“可如今,有了你二哥這層關系……這婚事反倒成了難題。若為你尋一高門貴女,你科舉得中,步入翰林,短期內自是助力。
可一旦你二哥之事明朗,你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皆顯赫,這門婚事……是福是禍,就難說了。
屆時,只怕不是助力,反成催命符咒,是為師將你推入火坑啊!”
王明遠聽完,心中百感交集。
一是感動于父親王金寶默默為他籌劃至此,舐犢情深;
二是感激師父崔巡撫不僅坦誠相告,更是將其中利害剖析得如此透徹,全然是為他的長遠安危考量,此恩重于山。
他再次離座,肅然長揖到底,聲音誠摯:“師父為弟子思慮周全,恩同再造!弟子銘感五內!婚事之說,弟子本也未曾奢求借姻親之力平步青云。家世懸殊,縱是結親,亦恐非良配。
弟子只愿尋一性情相合、品行端良之人,安穩度日即可。一切但憑師父做主,無論最終如何決斷,弟子絕無怨,皆理解師父苦心。”
崔巡撫定定地看著他,眼前的年輕人眼神清澈而堅定,神色平靜,并非虛客套,而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險惡,并且坦然接受。
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更有一種難以喻的愧疚。
自己這個師父,能教他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少,反而要讓他承受這本不該他承受的憂慮。
良久,他長長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明遠啊明遠……有時覺得,倒是為師……欠你良多啊。”
他語氣中帶著難以喻的感慨和一絲疲憊,“如今京城這波譎云詭的朝局,為師此時步入其中,也不知是對是錯。是危機,或許也是機緣……罷了,罷了。”
他揮了揮手,神情有些寥落:“天色不早,你今日也勞頓了,先去歇息吧。婚事之事,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