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齋舍的路上,他覺得懷里那幾封信燙得驚人,肩頭仿佛也壓上了一副無形的重擔,卻也讓他的腳步更加沉穩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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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齋舍里靜悄悄的。
李昭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似的,終于忍不住,小聲朝著對面床鋪問道:“明遠……睡了沒?”
“還沒。”王明遠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同樣清醒。
李昭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失落和不舍:“你這一走,我心里頭咋這么不得勁兒呢?空落落的。就不能像其他長安來的同窗那樣,等下個月再一起動身?”
王明遠笑了笑:“早點動身,路上從容些。也能多走走,多看看。”
“唉……”李昭又嘆了一聲,“這一別,山高水長的,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啥時候了。明遠,你可不能忘了兄弟我啊!我可是你在湘江府最鐵的哥們了!
你教我那話怎么說來著?哦,想起來了,我可是你在湘江府最好的‘老鐵’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有些低沉和迷茫:“明遠,不瞞你說,我以前還做夢來著,想著拼命用功,說不定哪天走了狗屎運,我也能中個進士,到時候就能去京城找你,咱們還能在一處。可……可這兩年,我是越學越覺得……這書,真不是光靠努力就行的。”
他的語氣里帶著挫敗感:“那些經義注疏,教諭講一遍,那些優秀的同窗他們就能舉一反三,我卻得反復琢磨好久才勉強吃透。策論更是,你們下筆千,有理有據,我憋半天都湊不夠數……可能,我天生就不是讀書這塊料吧。考個秀才,大概已經把我這輩子的文運都耗光了。”
王明遠聽得心下微酸,正想開口安慰,李昭卻像是自己想通了似的,話鋒一轉,語氣忽然變得輕快了些,帶著一種放下重擔后的釋然:
“不過還好,我還有個音律能拿得出手!明遠,跟你說實話,我越來越感覺,相比起啃那些枯燥的經書,我是真更喜歡吹笛弄簫!那曲子一響,啥煩惱都沒了!有時候我就想,要是當初沒讀書,就專心致志搞音律,現在說不定早成大師了!”
他沒等王明遠接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越說越興奮:“對了!還得謝謝你!你那首《青花瓷》還有《滄海一聲笑》,給我的啟發太大了!讓我琢磨出不少新東西!我想好了,等鄉試考過了,我就不再考了!我就留在湘江府,謀個官身,忙完每日差事后,我就把心思全放在音律上!我就不信,我李宴之,就不能在這條路上闖出個名堂來!”
王明遠:“……”
他還沒說啥呢,這位好友就已經把自己后半生的人生規劃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