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快步走到書案前,幾乎是顫抖著手點亮了另一盞油燈。
鋪開信紙,研墨,提筆。
筆尖懸在紙上方,卻久久未能落下。
該怎么寫?
直接將元滄瀾所和盤托出?明其欲敲登聞鼓之事?
不,絕不能!此事牽連太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這信萬一中途有何閃失……后果不堪設想。
暗示?師父何等聰明人,一點就透。可暗示到什么程度?
王明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再猶豫,筆尖落下,辭極其謹慎。
他沒有提元滄瀾的名字,更沒有提“告御狀”三字。
他只是用極其隱晦的措辭,寫道近日聽聞京中似有御史風聞秦陜地動賑災款項或有不清之處,恐有波瀾將起,牽連甚廣。
至于這聽聞從何而來,他一個書院學子從何聽聞,想必師父定會考慮此事,而且之前他和周太傅的“交換授學”之事師父也早已知曉,興許會驅使師父往此處猜想,讓師父鄭重對待此事。
然后又繼續寫到,恩師坐鎮長安,首當其沖,萬望保重,盼早察吏治,清明府衙,以備不虞。
末了,又極其含蓄地添了一句“世事混沌,清濁難辨,唯望恩師持身以正,明哲保身”。
每一個字都反復斟酌,既要點明事情的嚴重性和緊迫性,又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授人以柄的字句。
寫完,吹干墨跡,他又仔細讀了兩遍,確認無誤,才小心地裝入信封,用火漆牢牢封好。
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吁出一口氣,只覺得后背竟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這時,齋舍門被推開,李昭裹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雪沫,一邊嘟囔,“咦?明遠兄你臉色怎么這么差?跟見了鬼似的。”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