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離京前,柳教諭鄭重贈予他的那本――柳山長當年考中進士前親手所寫的經義筆記。
那上面不僅有對經文的深入解讀,更有許多破題、承題、起講、入題的技巧心得,以及針對不同題型的不同應對策略,字里行間能看出柳山長年輕時清晰的思路和飛揚的文采。
另一件,則是師父崔知府給他的――一本厚厚的為官心得筆記。
里面記錄了他為官多年處理各種實務的經驗、對官場規則的洞察、以及如何理論運用到實際政事中的案例體會。這本筆記,如同給王明遠打開了一扇通往真實世界的窗戶,讓他的策論不再是空中樓閣,多了幾分沉穩和可操作性。
這兩份筆記,被他視若珍寶,每每遇到難題或需撰寫重要策論時,總會反復翻閱揣摩,常能得到啟發。
這段時間里,他也去探望過柳山長幾次,有次前去的時候,還特意帶上了柳山長年輕時候的那本筆記,前去拜見請教。
柳山長看到這曾經的舊物竟被父親珍藏多年,并贈與王明遠之手,也明顯愣了一下。
他接過那本紙張已然泛黃、邊角有些磨損的筆記,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熟悉的字跡,眼神變得有些復雜,充滿了追憶和一種難以喻的感慨。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喟嘆:“沒想到……父親還留著這個……真是……”他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調整了一下情緒,柳山長才抬起頭,對王明遠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似乎藏了些別的東西:
“這筆記,你看著有用便好。不過,如今再看,其中許多經義闡發和破題之法,雖顯銳氣,卻也不免帶了些少年人的青澀和……理想化了。
我姑且為你講解其中注疏的本意根源,至于引申發揮,你不必盡信,也不必盡學,還是遵循本心,走出自己的路為好。”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淡然,甚至帶著點自嘲:“終究,我和父親……或許都不是那等能在官場漩渦中游刃有余、長袖善舞之人。這教書育人的清靜之地,或許才真正適合我父子二人。呵呵……”
那笑聲頗為爽朗,但王明遠卻敏銳地聽出了一絲潛藏的苦澀與無奈。
他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疑惑:柳教諭和柳山長父子倆,皆是有大才學、大抱負之人,為何都對官場顯得如此疏離甚至避之不及?他們當年究竟經歷了什么?
他此刻也只能暗自在心中記下此事,并立下誓:若將來自己真能有幸能步入仕途,擁有足夠的能力和人脈,定要設法查明其中緣由。若他們曾是受了什么不公或委屈,他必竭盡所能,為其斡旋周全!
這個念頭,如同一顆種子,悄悄埋在了他的心田深處。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