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王大牛沾著面粉的手從灶房窗戶伸出來喊了一嗓子。
“明遠兄在家嗎?是我,陳嗣!”
王明遠聽后快步過去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府學同窗陳嗣,一身青色細布長衫皺巴巴的,眼底下兩團青黑,一看就是沒睡好。
他手里緊緊攥著個卷起來的紙卷,指關節都捏得發白。
“這是怎么了?!快進來!”王明遠側身讓他進院。
陳嗣也顧不上客套,腳剛踏進門檻就迫不及待地拉著王明遠往屋里走,邊走邊抖開那卷紙:
“明遠兄,救命啊!我爹昨晚瞅了我默寫的卷子,說我在中與不中之間晃蕩……我這心啊,拔涼拔涼的啊!”
他到書房后,把紙往書桌上一拍,正是他憑記憶謄抄的府試答卷,墨跡淋漓,看得出寫得急。
王明遠拿起那疊紙,坐下來一行行看得仔細。
陳嗣就站在他對面,腰微弓著,脖子伸得老長,眼珠子隨著王明遠的目光來回移動,緊張得呼吸都屏住了。
陽光透過窗欞,把他額角滲出的細汗照得亮晶晶的。
書房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半晌,王明遠指著一道經義題:“這里的釋義,你引了原句沒錯,但后面發揮時有點偏了,略有些跑題。”
他又翻到策論部分,沉吟道,“這道策論,你提的想法是好的,但具體如何實施、錢糧從何而來,說得太虛……上次柳教諭說過府試考官不喜空談。”
陳嗣的臉一點點垮下去,像被抽了骨頭的魚,聲音都帶了哭腔:“完了完了……跟我爹批的一模一樣!他說我這兩處最要命!明遠兄,你說我是不是真沒戲了?”
“倒也沒那么糟。”
王明遠放下卷子,實話實說,
“經義那題,雖然偏了點,但引經據典的底子還在,不算大錯。
策論嘛,想法是好的,只是缺了實務支撐。
詩賦你寫得不錯,意象清雅,平仄也穩。算起來……過與不過,確實在五五之間。”
陳嗣一屁-股癱在旁邊的凳子上,哭喪著臉:
“五五開?這比直接判我落榜還難受!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太難受了!啊啊啊啊!”
他猛地抓住王明遠的胳膊,“明遠兄,后日放榜,你一定得陪我去!讓我沾沾你這學霸的才氣!興許因為沾了你的學霸氣息,我就能考中呢!”
王明遠被他這歪理逗得哭笑不得,只能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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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日。
天還沒透亮,府學外墻下已是人山人海。
黑壓壓的人頭攢動著,嗡嗡的議論聲匯成一片低沉的潮水,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焦灼。
陳嗣早早就拽著順子等在了約好的早點攤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伸著脖子朝梧桐里方向張望。
一只腳上的鞋都不知何時被踩掉了后跟,趿拉著,狼狽不堪。
“明遠兄!這兒!這兒!”
遠遠看見王家兄弟的身影,陳嗣立刻蹦起來揮手,嗓子都喊劈了。
等到了近前,陳嗣哭喪著臉對王明遠說道:“我已經來的很早了,但是人太多了,我鞋都被踩掉了,占好的地方也被擠沒了。”
王明遠看他這潦草的模樣也是有點好笑,一旁的王大牛看到這場面便知道怎么辦了。
“都跟我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