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說他“天資穎悟,獨缺詩心”,他私底下苦笑,大約自己靈魂里那點對月傷懷、臨水嘆逝的“文藝細菌”,早被工地的混凝土和打灰磨沒了。
“且看院中老松。”
夫子推開軒窗,夏末的風裹著松針清氣涌入,庭隅那株虬枝盤曲的古松靜立如墨。
“以‘松’為題,破‘歲寒后凋’之意,作破、承二聯。”
王明遠盯著那蒼勁的松干,思緒卻像纏亂的麻線。
松……歲寒?眼下暑氣未消,哪來的寒?
后凋……松針四季常青,凋個啥?
他搜腸刮肚,前世背過的“大雪壓青松”、“亭亭山上松”零碎冒出來,卻又被試帖的鐐銬框得寸步難行。
硯中墨已研得濃稠,筆尖懸了半晌,終于落下:
庭隅立勁骨,
四序自青青。
豈懼風霜重,
由來節概明。
夫子踱至案前,目光掃過紙面,眉頭微蹙:“‘勁骨’尚可,‘自青青’則流于淺白。
‘豈懼’、‘由來’直露少蘊,如村漢呼喝,非詩家語。
試帖之‘破’,貴在含蓄點題,如云中龍爪,偶露崢嶸。
‘承’則需舒展意象,引經據典以厚其質。
譬如‘歲寒’,非必實指風雪,乃喻世路艱險、節操之試也。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