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的生活比顏旭想象的還要悠閑,因為許多事根本無需他過問,自有一套規矩在運行。
在顏旭看來,這套規矩如同枷鎖,可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卻是理所當然的,不論是剝削者還是被剝削者都早已習以為常,并且視為理所當然的命,所以只要認命,就亂不了,出不了事。
可一旦有不認命的,并且成了氣候,那就代表著亂世即將到來。
巧了,本朝延續二百余年,正好卡在亂世的門檻上,各地山賊土匪的增多就是征兆,因為這代表越來越多的人吃不上飯,并且飽受壓迫,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這個世界跟顏旭上輩子所在的世界有些差異,但是改朝換代的規律卻差不多,都是等人死的差不多了,有更多的利益與權力空缺出來,也就到了該平定下來的時候了。
于是上面封侯拜相,下面開荒種地,各有所得,便是開國盛世。
可隨著上面的食肉者越來越多,生活越來越奢侈,花樣越來越夸張,底層百姓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
這倒還能忍受,畢竟底層的抗壓能力一直都很強,但凡有口吃的就很老實。
在底層的忍耐下,上層的奢侈生活甚至會被描述為一場仁德盛世,因為就連皇帝自己都沉迷其中,不光不制止,反而視為自己的功勞。
其實光是壓榨問題還不算大,可土地兼并這一致命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反而越演越烈,因為上面排排坐吃果果的人越來越多,而多吃多占是他們的本能,并且從不在乎后果。
于是不提那些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光是一個縣令,只要想,致仕之前在老家給自己置辦千畝良田也是輕輕松松的事。
顏家要不是想要清名,又怕守不住,家中土地再翻幾番都沒問題。
哪怕如此,加上名義上屬于顏氏的土地,輕輕松松也是過萬畝,靠顏家活命的人更是數以千計。
這還是連核心圈都混不進去的小小顏家,朝廷上那些大臣勛貴跟皇親國戚,誰家中不是良田無數,十萬起步,上不封頂,甚至不乏霸占數府之耕地的巨無霸。
如此一代代的不斷積累,自耕農越來越少,無產的佃戶長工越來越多。
就連注重名聲的顏家都隱田隱戶,放大到全國,就變成朝廷的稅越收越少,越來越沒有人服勞役,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問題是朝廷不干事還不行,至少外敵內亂得處理吧,怎么處理,加稅,拉壯丁。
大臣們欲拒還應,表示自己勸過了,可皇帝一意孤行,所以你們吃苦受罪不關他們的事,要怨就怨那個昏君。
負責落實的地方官員跟負責實施的酷吏,那是喜笑顏開磨刀霍霍向豬羊。
可大門大戶的錢糧肯定是收不上來的,怎么辦,只能苦一苦那些小門小戶的了。
面對壓迫,有的人會認命,有的人不會。
不認命的,有的死了,有的活了下來。
活下來的人越多,反抗就越激烈,各地就越亂,直到推翻舊得益者。
等新得益者上位,又是一個新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