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又不是新手。”
他瞥她一眼:“你現在倒是挺鎮定。”
“剛才那一腳救了我。”
“哪一腳?”
“你踢我的時候。那一刻我知道——你還活著,我們還能配合。”
他沒說話,只是把手搭在斷刀上,輕輕拍了兩下。
那是南陵軍中暗號:穩住,我在。
外面開始分粥,稀得能照見人影。
流民排成長隊,一個個低頭接過,沒人敢說話。
阿箬抱著琵琶去領了一碗,回來時低聲說:“東廂有人發燒,守衛不讓治。”
“正常。”蕭景珩說,“他們要的就是人心惶惶。”
“但我聽到一句奇怪的話。”
“什么?”
“有人說‘地宮開了’,另一個人馬上捂住他嘴,嚇得臉都白了。”
“地宮。”他重復一遍,“看來不是虛傳。”
“你想今晚去看看?”
“必須去。”
“太危險。”
“正因為危險,才沒人敢查。所以那里一定有東西。”
她盯著他:“你要真出事,我怎么辦?”
“那你就在葬禮上唱《孤女行》,讓全城的人都知道,南陵世子死在這兒了。”
“你能不能別說這種話?”
“我說真的。”他看著她,“如果我回不去,你就帶著消息走。去找鷹七,告訴他——據點底下有地宮,前朝遺族沒死絕。”
她咬住嘴唇,點頭。
“你不準死。”
“我也不想。”
粥涼了,沒人動。
空氣里只剩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誦經聲。
蕭景珩忽然問:“你小時候逃荒,最怕什么?”
“黑。”她答得很快,“夜里看不見路,怕掉進井里。”
“現在呢?”
“現在怕睜著眼,也看不見出路。”
他伸手摸了摸她頭發,動作很輕。
“我們會出去。”
“你說過很多次了。”
“這次是真的。”
外面太陽升起來了,照在破廟的瓦片上。
一只烏鴉飛過,落在房頂,叫了一聲。
阿箬抱緊琵琶,低聲說:“今晚我唱新編的詞。”
“唱什么?”
“講一個哥哥為了妹妹活命,把自己埋進土里。”
“他們會信?”
“只要我說是夢里聽見的,他們就會信鬼話。”
蕭景珩點頭:“好。你唱,我躺。”
他閉上眼,呼吸放慢,像真的睡著了。
但她知道,他在想怎么活下去。
中午飯送來的是硬餅和咸菜。
蕭景珩掰了一小塊,嚼了兩下就吐出來。
阿箬小聲說:“餅里有沙。”
“故意的。”他低語,“磨牙用的,讓你永遠吃不飽。”
“他們在毀人意志。”
“那就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硬的。”
下午有人發病,抽搐倒地,口吐白沫。
守衛沖進來拖人,一句話沒問直接扔出院子。
阿箬看著那人被拖走,手指摳進草席。
“那是東井水喝多了。”
“嗯。”蕭景珩應聲,“毒在水里,但他們只控制一部分水源。說明需要活人維持運轉。”
“地宮需要人?”
“或者儀式需要活祭。”
天色漸暗,鼓樓傳來第一聲更鼓。
據點內燈火陸續點亮,黑袍人開始集結。
阿箬調了調琵琶弦,輕聲哼起《孤女行》。
歌聲一起,旁邊幾個流民都看過來。
蕭景珩躺在草席上,雙眼緊閉,呼吸微弱。
他一只手垂在地上,指尖輕輕敲了三下。
這是行動信號。
她停下歌,低頭整理袖子,把一小截銅鈴碎片藏進指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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