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回西城樓——這里已被設為臨時指揮臺。沙盤、令旗、火油桶、滾木礌石一應俱全,士兵們正在加固箭垛。
可剛踏上臺階,就聽見底下傳來低聲議論。
“江湖高手會輕功,一躍十丈,咱們這弓箭夠得著嗎?”
“聽說玄刀門掌門一刀能劈開巨石,真打起來,咱們拿命填?”
蕭景珩腳步一頓,轉身徑直走向箭垛最高處。
他解下錦袍扔給親衛,露出里面玄鐵輕甲,抽出佩劍,當眾在掌心一劃,鮮血順著劍刃滴落,啪嗒一聲落在旗桿底座。
“我蕭景珩,南陵世子,今日與諸君同守此門。”他聲音不高,卻壓過了風聲,“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的血流到哪,這面旗就立到哪。”
全場寂靜。
他把劍插回鞘中,抹了把血,按在旗桿上:“這旗不倒,便是我心不死。”
底下士兵一個個挺直腰桿,有人默默握緊了刀柄。
阿箬這時跳上旁邊石臺,雙手叉腰:“喂!都給我聽好了——你們要是輸了,我烤的雞腿可就沒人吃了!那幫禿瓢道士還想搶我糖葫蘆攤?做夢!”
眾人哄笑。
她轉頭小聲對蕭景珩說:“繃得太緊容易斷,得松一松。”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嘴角卻動了動。
“這一戰,”他望著遠處漸暗的曠野,“我們守的不是城墻,是規矩。護的不是官衙,是煙火。”
阿箬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面紅令旗,攥得緊緊的。
“明天第一道烽火,我來升。”
-
夜更深了。
全城燈火管制,唯西城樓高懸三盞綠燈,映得城磚泛青。
蕭景珩站在箭垛邊,手按劍柄,目光釘在城外那片漆黑的曠野上。雨后的泥土味混著鐵銹般的血腥氣,在風里若有若無地飄著。
阿箬守在他側后方,短匕別在腰間,紅令旗卷好掖在袖中。她沒再開玩笑,也沒打哈欠,只是偶爾抬頭看看天——月亮快圓了。
城內萬籟俱寂,連更鼓聲都放輕了。
親衛悄聲匯報:“九門伏兵到位,火油槽已補滿,暗哨全部換防,無異常。”
蕭景珩嗯了一聲,沒回頭。
阿箬忽然低聲問:“您說……他們會從哪兒先動手?”
“西門。”他答得干脆,“他們想造勢,就得挑最熱鬧的地方開刀。”
“那咱們……真就這么等著?”
“等。”他瞇起眼,“他們急,我們不能急。魚要咬鉤,餌就得沉得住。”
她不再問,只是把手伸進袖子,悄悄摸了摸那面令旗的旗穗。
遠處,一只夜梟掠過城墻,翅膀撲棱了一下,又隱入黑暗。
城樓下,一名士兵正往滾木上綁火把,火絨擦了幾次才點燃,昏黃的光晃了一下他的臉。
蕭景珩忽然抬手,示意安靜。
風里,似乎傳來一絲極輕的摩擦聲——像是布料蹭過瓦片。
他緩緩抽出三寸劍鋒,寒光一閃即收。
阿箬立刻捏緊了令旗,另一只手悄然按在匕首柄上。
城外,一片荒坡之上,枯草隨風搖曳,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貼地潛行。
蕭景珩的目光鎖死在那片起伏的草浪上。
他的手指,一寸寸收緊在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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