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接下來會咋樣?”她問。
“接下來?”他抬頭望天,“該收網的收網,該布局的布局。有些人覺得風停了,其實……風才剛開始刮。”
“那你打算怎么玩?”
“不急。”他語氣輕松,“先把名聲降降溫,讓大家都覺得我就是個運氣好點的紈绔。等他們放松警惕,咱們再——”
他做了個手勢,像捏住一只蟲子,輕輕一掐。
阿箬懂了,咧嘴一笑:“老套路,扮豬吃虎。”
“準確說是:先當孫子,再當爺。”
“這話要是讓說書人聽見,又能編十回。”
“讓他們編去。”他聳肩,“只要別把我寫成會飛天遁地就行。我頂多跑得快點,爬墻利索點,半夜翻屋頂不摔跤——這些都是實打實練出來的。”
“那你爬我屋頂那次,是不是特意練過?”
“那晚月黑風高,我踩塌了兩片瓦,差點被你拿掃帚打出院門。”他苦笑,“后來我專門練了一個月輕功,就為不再挨掃帚。”
“原來你是被掃帚逼成高手的?”她笑得直不起腰。
“所以說,真正的壓力才是成長的動力。”
“那我以后天天拿掃帚追你?”
“別。”他連忙擺手,“我已經夠強了,再練下去,怕哪天不小心把房梁震塌了。”
“那你可得小心點。”她瞇眼笑,“萬一哪天你真當了皇帝,我上朝還得戴安全帽。”
“你不用上朝。”他說,“你在后宮就行。”
話出口,兩人都是一靜。
她沒追問,也沒反駁,只是輕輕“哦”了一聲,腳步卻慢了下來。
他也沒解釋,仿佛那句話本就該存在,不需要修飾,也不用掩飾。
夜更深了,池水映著月光,像撒了一層碎銀。
他們走到庭院盡頭,靠在朱漆回廊的柱子上,誰都沒再提下一步要去哪兒。
風掠過樹梢,吹散了一句沒說完的話。
阿箬忽然低聲說:“其實……我有時候會怕。”
“怕什么?”
“怕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她沒看他,“等你真的站在最高處,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從小偷飯吃的丫頭,配不上你的位置?”
蕭景珩轉過身,直視著她。
“阿箬。”他叫她名字,不像平時那樣帶笑,而是沉沉的,像落定的錘。
“我告訴你一件事。”
她抬眼。
“我穿過來第一天,穿著金絲繡袍躺在軟榻上,吃著御膳房送來的點心,滿腦子想的不是權勢,不是江山——是餓。”
“我夢見自己在現代食堂排隊,打了一份紅燒肉,結果被人擠掉了餐盤。醒來后看見滿桌珍饈,一點胃口都沒有。”
“直到遇見你,在西市巷口啃著半塊餿餅,眼睛亮得像星星。那一刻我才覺得——這個世界是活的。”
“所以不是你配不上我。”他聲音低而穩,“是我這條命,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塊餅、一口水、一腳踹出來的。”
“沒有你,我早就死在第一場陰謀里了。”
“你說配不配?”
阿箬眼圈紅了,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輕輕喊了聲:“蕭景珩。”
他沒應,只是再次伸出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
沒有誓,沒有許諾,只有掌心傳來的溫度,實實在在。
遠處更鼓敲過三更,府內燈火漸稀。
他們仍站在原地,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一幅未完成的畫。
阿箬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對了,這是今天在茶樓門口撿的。”
蕭景珩接過一看,是張傳單式的小告示,上面歪歪扭扭寫著:
南陵世子招婿啟事
年齡:二十上下
特長:能打能逃能裝傻
偏好:機靈會騙能打架
待遇:包吃包住,死后可合葬
他看完,臉都綠了。
“誰貼的?”
“不知道。”阿箬憋著笑,“但我聽說,已經有三家媒婆上門打聽你八字了。”
“放屁!”他一把將紙揉成團,扔進池塘,“明天給我查,誰敢再傳這種玩意兒,罰他去掃一個月茅房!”
“那你先想好怎么解釋。”她壞笑,“畢竟……人家說得也沒錯。”
他瞪她一眼,抬腳就走。
“去哪兒?”
“書房。”他頭也不回,“列黑名單,一個一個收拾。”
阿箬看著他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跟上去。
月光下,兩人一前一后穿過游廊,衣角被風吹得輕輕擺動。
就在他們即將轉入內院時,檐角銅鈴忽地輕響了一下。
蕭景珩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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