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浪一波接一波,壓過了叫賣聲、討價聲、算命鑼。
糖葫蘆攤主一邊串山楂一邊嘟囔:“難怪我家婆娘說前兩天有人看見燕王府半夜運糧,我還當是瞎扯……”
賭-->>坊伙計湊熱鬧:“聽說甲字營士兵都在哭,不想去邊關送死。”
挑擔的小販直接哼上了調:“王爺調兵為哪般~百姓餓得啃樹根~”
阿箬躲在巷口,看著人流越聚越多,連巡邏的巡城司都駐足聽了兩句才走。她摸了摸懷里的鐵珠子,心里美滋滋:這波熱搜,妥了。
她掏出炭筆,在破紙上又添一句新詞:“燕王不仁天必誅,南陵世子醒如初。”
——既煽動民心,又悄悄給自己主子正名。
正得意,忽聽身后一聲輕笑。
“喲,這不是昨晚還在咳血的‘苦情丫鬟’嗎?今兒改行當說唱頂流了?”
阿箬回頭,見老麻子叼著煙桿晃過來。
“流量密碼我拿捏得死死的。”她收起紙筆,“老百姓不怕官,就怕沒飯吃。咱把飯碗和燕王綁一塊兒,他想洗都洗不清。”
老麻子點頭:“高,實在是高。不過你就不怕惹禍上身?燕王真要派人堵你,你這小身板扛不住。”
“怕?”阿箬咧嘴一笑,“我背后站著南陵世子,他裝死裝得全國皆知,結果一夜之間拉起七路人馬——你說,誰還敢動我?”
老麻子嘖了聲:“行,你狠。孩子們我已經安排回去了,錢也發了,醉仙樓的席面我親自盯著,保證不讓一根肉絲少。”
“謝了。”阿箬拍拍他肩膀,“下次合作,我讓我主子請你喝御賜花雕。”
“那我可記著了。”
說完,阿箬轉身就走,腳步輕快得像只剛偷了油的小貓。
回到世子府時,天已擦黑。
院中燭火搖曳,蕭景珩正站在沙盤前,手指緩緩劃過“東市”位置,像是在數人頭。
阿箬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站定:“主子,任務完成。”
蕭景珩沒抬頭:“傳開了?”
“全城都在唱。”她咧嘴一笑,“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燕王克扣賑糧、私調邊軍、逼死小兵。我還塞了句‘南陵世子醒如初’,現在街頭都在猜你是不是裝病避禍。”
“他們信了嗎?”
“一半信一半疑。”阿箬如實道,“但懷疑也是火種,只要風一吹,馬上燎原。剛才我親眼看見燕王府的探子氣得砸了茶碗,跑得比兔子還快。”
蕭景珩終于抬眼,目光如刀鋒掃過她臉:“有沒有人認出是你?”
“有也不怕。”她聳肩,“我戴了臟帕子遮臉,聲音也壓著。再說,就算認出來,我也能說是自發義憤——畢竟我可是西北來的‘難民代表’。”
蕭景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不錯。”他點頭,“謠不是真相,但比真相更有殺傷力。現在,整個京城都在等燕王下一步動作。”
“那咱們呢?”阿箬搓搓手,“要不要再加把火?比如讓雞王在燕王府門口拉泡屎?”
“不急。”蕭景珩轉身,拿起一枚黑棋,輕輕落在“民心”位,“火已經燒起來了,我們只需要——”
話未說完,院外傳來急促腳步。
一名暗衛閃入,低聲稟報:“東市茶樓,有人開始賭‘燕王幾日垮臺’,盤口已開。”
蕭景珩唇角微揚。
“很好。”
阿箬看著沙盤上那枚黑棋,忽然覺得,今晚的風,格外帶勁。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叫住。
“等等。”蕭景珩從案底抽出一張紙,“把這個貼去墻頭,明天讓孩子們換詞再唱。”
阿箬接過一看,上面是新編的童謠,最后一句寫著:“天理昭昭不饒人,世子出手定乾坤。”
她抬頭,眨眨眼:“這回不提雞王了?”
“雞王退休了。”蕭景珩淡淡道,“接下來,該真人登場了。”
阿箬嘿嘿一笑,把紙折好揣進懷里。
走出院子時,她抬頭看了眼夜空。
月亮鉆出云層,照在墻上那張剛貼好的童謠手稿上。
墨跡未干,風吹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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