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機關。”蕭景珩低聲,“也可能是探脈。前朝有種‘地聽術’,埋銅甕于地下,能聽百步內動靜。要是真有人在挖隧道,早就該有響動。”
“所以咱們得讓人去聽?”
“不急。”蕭景珩搖頭,“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敵人長什么樣。貿然派人進去,等于送人頭。”
阿箬撓頭:“那總得做點啥吧?總不能等月亮圓了再沖過去拆炸彈。”
“當然要做。”蕭景珩提筆蘸墨,在輿圖上畫了個更大的圈,“從今天起,對外宣稱全力清查燕王余黨,所有明面動作都往舊案上引。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們還在忙著掃尾。”
“暗地里呢?”
“啟用‘影蛛’底層線人。”蕭景珩寫下幾行指令,“以‘核查工程賬目’‘巡查防汛隱患’為由,調取漕運古閘周邊三個月內的物資進出記錄、工匠名冊、夜間值守名單。尤其是那些突然冒出來、干幾天就消失的工人。”
“我去城南武館?”阿箬眨眨眼。
“你去。”蕭景珩點頭,“恢復聯絡頻率,但別問正事。專收荒唐話——井水變紅、石頭唱歌、鬼魂搬磚,越離譜越好。真正的線索,往往藏在瘋瘋語里。”
阿箬嘿嘿一笑:“明白了,我去當謠收割機。”
蕭景珩翻開灰皮冊子,在首頁寫下一行字:“寒蟬行動第一條:寧信荒唐話,不信太平表。”
“啥意思?”阿箬湊過來看。
“意思是。”蕭景珩合上冊子,“越是風平浪靜的地方,越要當心底下翻江倒海。”
阿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對了,那枚殘缺玉璽印子,要不要做個拓片?萬一以后還能用上。”
“不能做。”蕭景珩斬釘截鐵,“一旦留下實體證據,就可能被順藤摸瓜。我們現在玩的是信息戰,腦子就是最好的保險箱。”
“那你記住了?”
“三個特征。”蕭景珩閉眼回想,“右下角缺角、線條略粗、邊緣有細微鋸齒紋——那是手工刻刀留下的痕跡。下次見到同類印記,不用查,直接動手。”
阿箬默默把這三條記在豆記布包的夾層里,抬頭問:“下一步呢?等消息?”
“等。”蕭景珩坐回案前,重新拿起朱筆,“但他們一定會再傳信。這種斷鏈傳遞,不是為了保密,是為了測試我們有沒有跟進。只要我們不動,他們就會以為計劃順利;只要我們一動,他們就會露出破綻。”
“所以咱們得裝傻?”
“不止裝傻。”蕭景珩勾唇一笑,“還得裝得特別認真地傻。比如——明天我就上個折子,請求徹查燕王府藏匿的私鹽賬本,搞得轟轟烈烈,讓所有人都覺得我還在糾結老案子。”
阿箬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讓他們以為你忙著數鹽粒,結果你已經在挖他們的祖墳了。”
蕭景珩笑著搖頭:“我現在只關心一件事——他們選的引爆點,到底是哪兒。”
“我覺得是古閘。”阿箬篤定地說,“太隱蔽了,又打著官家旗號,最適合干大事。”
“我也這么想。”蕭景珩在漕運古閘的紅圈上又加了一圈,“但不能只盯著它。敵人既然敢明著挑釁,就一定準備了后招。我們要做的,不是搶先出手,而是讓他們自己把底牌亮出來。”
阿箬點點頭,開始整理情報摘要。燭光下,她的手指快速翻動紙頁,豆殼在掌心磨出細小的聲響。
蕭景珩凝視輿圖,朱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窗外,一片梧桐葉緩緩飄過檐角,擦過瓦當,無聲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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