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晚趕到殯儀館的時候,悼念大廳只有傅宴舟一人。
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中間擺放的骨灰盒,連一副挽聯都沒有。
傅家和趙家,都是京都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趙蘭芬去世,不僅無人前來祭奠,就連傅家和趙家也不曾派一個人過來。
林知晚來到傅宴舟身邊。
她將帶來的鮮花放在骨灰盒前,鞠了一躬。
傅宴舟輕聲道。
“在我的記憶里,她從未盡過丁點兒做母親的責任。
方才我待在這里,想了很久,卻依舊想不起關于我跟她母子相處的點滴。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總是打扮得精致又漂亮,踩著高跟鞋,笑著出門去。
回來的時候,總是醉醺醺的。
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這個女人對我并沒有那么多的感情。
我在書上看到‘生芻一束淚盈把,世間惟有母子真。’
我想,我的母親對我,應該也是如此吧。
那天,是我的生日。
保姆和傭人為我準備了生日蛋糕,我特意留了一塊,想要跟母親分享。
我記得很清楚,那一晚,我等了很久。
傭人都勸我早點睡,說媽媽還在忙。
我守著那塊蛋糕,像是寶貝一般。
我不肯去睡,一定要等到媽媽。
傭人拗不過我,就給媽媽打了電話。
那時候的我,還看不懂鐘表,只知道客廳里的鐘響了三次,只知道,我在那個沙發上等到睡著,被鐘聲吵醒,又睡著。
我記得,最后一次,是被院子里小汽車的聲音吵醒的。
我聽見動靜,立刻從沙發上爬起來,捧著蛋糕,朝門口跑去。
我想給她一個驚喜,甚至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只想在她進門的第一時間,把蛋糕送給她。”
說到這,傅宴舟頓了頓。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看到了那個,剛剛意識到母子情,因為天性想和母親親近的孩子。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面前母親的遺像。
這么多年過去,她保養得很好,幾乎瞧不出什么變化。
他看著那張照片,像是,又看見了當年的媽媽。
他緩緩開口,繼續道。
“我跑到玄關的時候,她恰好開門進來。
那時候的我,還太小,只顧著自己的興奮和激動,并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會疼愛自己的孩子。
那時候,我跑得太快,腳下被絆倒,直接摔了出去。
手里的蛋糕也扔了出去,恰好落到了她精致的禮服上。
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怪傭人沒有看好我,怪蛋糕弄臟了她的禮服和包包,怪我不聽話不夠穩重,在家里蹦蹦跳跳不成體統,說父親知道又要怪她沒有教好我!
她只看到蛋糕弄臟了她的衣裙,沒有瞧見我的膝蓋磕在臺階上,正在流血。
她只顧著教訓傭人,聲音尖厲,蓋過了我的哭聲。
傭人跟她說,我等她等了很久,那個蛋糕也是我專門留給她的驚喜,想要和她一起過個生日。
可她連聽完傭人話的耐心都沒有,她只是不停的抱怨著,說那件禮服她有多喜歡,那個被弄臟的包,有多難買。
她就那樣回了自己的房間。
如果她那時候多看我一眼,就能看見,我的膝蓋已經流了很多血,就能聽見,我一遍一遍的喊著‘媽媽’。
又或許,她聽見了。
只是我的傷,我的眼淚,我的那一聲聲‘媽媽’,對她來說,遠不如一件禮服和一個包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