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江水卷著細碎漩渦,連續多日的大雨導致水位高漲,船體懸浮也東搖西顛,馮斯乾佇立在船頭,他穿了一身簡潔利落的長衣長褲,珍珠白的緞面,泛起勝似月色的光澤,整個人氣質清爽冷峻,遠方的燈紅酒綠與近處的萬家燈火皆淹沒于長空,唯獨他英氣奪目,夜色越深他越顯俊朗,仿佛江面之上無端乍起的一朵云浪。
我看到他了,反而不慌了,“和殷怡過膩了又來尋刺激嗎。”我透過半人高的磚墻眺望江水,也眺望他。
“是挺刺激。”他換了一只手拿電話,“趁宗易不在,調戲他的太太。”
“你調戲成功了嗎?”我毫不留情一語道破,“門都進不來。”
馮斯乾掏出煙盒,偏頭找隨行的清潔工要打火機,他接住扣在手心,壓住按鈕點燃,江上風大,吹得火苗一明一暗,明時他輪廓深邃,暗時眉目又清淺。
他坐在灰色集裝箱上,左腿屈膝,右腿伸直,姿勢慵懶灑脫,迅猛的江風灌入襯衫,在后背罩起一個鼓包,他索性解開所有紐扣,兩側衣襟向后翻飛,結實的骨骼若隱若現。他衣裳和皮膚都白如透明,純白最斯文,可馮斯乾又冷漠狂野到極致,與純白對立,爆發出極端深刻的野性,那樣張揚的熱烈和內斂的壓抑兩股味道在夜幕下碰撞,江水也為他震蕩翻滾。
“看過西廂記嗎,崔鶯鶯夜會張生。”
我和江太太在江城大劇院看過,還因為那時跟著馮斯乾見不得光,在現場惹了一肚子氣,我態度生硬,“看過啊,張生和你一樣半夜鬼鬼祟祟,但他進入崔鶯鶯的閨房了,你只能在樓下。”
馮斯乾鼻腔噴出一團濃重的青煙,霧氣漫過咫尺之遙的黃色燈柱,煙霧潰散入水,覆在他淡淡的投影上。
這個男人的每一幕,都像一盤逼上絕路的棋,畫面詭譎難測,懸而未決。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