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雷勇平還在沾沾自喜,感嘆永安縣人情味兒更足,就是比樂平縣實惠。
不少煤老板循著門路找到他,又是設宴款待,又是奉上厚禮,想讓雷勇平高抬貴手,為大家主持公道,把煤礦回收政策放寬松些。煤礦是大家賴以生存的根本,政府要收可以理解,但總得給條活路,別讓大家寒了心!
雷勇平在他們軟磨硬泡下,承諾會研究政策,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可能照顧到他們的利益。
可那些禮品、現金、金條,在省市公安突抵永安的那一刻,瞬間變為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成了隨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
雷勇平此刻腸子都悔青了,他收的并不多,也就百十來萬,本不算什么大事。但萬萬沒料到,這群人膽大包天,竟敢跑去威脅恐嚇張志霖。結果
引狼入室,把省公安廳都招來了,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豎子不足與謀。
思來想去,雷勇平只有一個念頭:這事必須要控制在永安范圍內,消除在萌芽狀態,決不能讓省委、市委知曉。而要做到這一點,繞不開張志霖。他早已看清,歐陽修遠和張志霖根本就是穿一條褲子;更何況,張志霖是
恐嚇事件
的當事人,他不松口,這事就別想過去。
萬般無奈下,雷勇平只能再次放下身段
,屈尊降貴前往縣政府,找張志霖溝通。
同樣的場景再次出現,張志霖在辦公室里,和副縣長高國慶、住建局局長蔡建亮算賬,細扣保障房建設成本。忽然,縣委書記雷勇平推門而入。
高國慶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立刻起身,臉上堆起客氣的笑:書記來了那你們先聊,我待會兒再過來匯報。
雷勇平只是隨意點了點頭,沒多余的話,徑直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
張志霖起身泡茶,動作不緊不慢。高國慶和蔡建亮打完招呼后,識趣地退出了辦公室,順便帶上了門。
張志霖把茶杯放到雷勇平手邊的茶幾上,客氣地說道:書記要是有事,打個電話就行,我過去匯報。
雷勇平立刻換上一副關切的神色,聲音放得溫和:志霖啊,昨晚沒出什么事吧那些人膽子大了,竟敢給堂堂一縣之長寄子彈,這簡直是目無法紀!必須把這群人揪出來,嚴懲不貸!
張志霖擺了擺手,語氣云淡風輕: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也就這點能耐,只能耍些陰招罷了。現在省公安廳、市公安局的專家都來了,揪出那些‘犯罪分子’只是遲早的事。多謝書記關心了。
幾句話再次讓雷勇平焦躁難安,他按捺不住,往前湊了湊身子追問:志霖,這種行徑太惡劣了,肯定有罪魁禍首。根據現在掌握的線索,有沒有明確的指向此事到底是何人所為
張志霖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這幾天手頭上的事太多,明天打算去一趟住建廳,周五想去燕城咨詢銀行貸款,哪有時間關注這些小事。等公安局有了結果,自會向咱們匯報。
雷勇平的喉結用力滾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終于艱難地開了口:志霖啊,來永安沒多長時間,我就犯了糊涂!前段時間,經上級領導和朋友引薦,咱們永安的一些煤老板找上了我,目的不而喻,無非是想在煤礦收回的過程中,多拿點獎補資金。我自然是嚴詞拒絕了,哪能拿永安的集體利益做人情呢
頓了頓,他臉上擠出懊惱的褶皺:可這些人真是無孔不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們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往我辦公室和公寓里塞了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
這分明是想陷害我啊!也怪我自已不夠謹慎,放松了警惕,才讓他們鉆了空子,中了他們的招。
張志霖始終神情專注,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表演,既不插話,也不表態,臉上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就像在看一場與自已無關的戲。
見對方不為所動,雷勇平重重嘆了口氣,語氣沉了幾分:不管怎么說,錯了就是錯了,這個責任我認。只是辜負了組織的信任,心里實在不安。待會我就把煤老板‘處心積慮’送的東西交給縣紀委。至于后續怎么處理,志霖,你看著決定吧!
這招以退為進,讓張志霖指尖的茶杯頓了半秒。他確實能向市委反映,但難免有
借題發揮
的嫌疑——
雷勇平可以倒,但不能出自于他手。&-->>lt;br>現在雷勇平把主動權遞過來,明擺著是想讓自已
包庇,最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你憑什么這么自信我憑什么要幫你
張志霖放下茶杯,指尖輕輕敲了敲茶幾,略顯無奈道:書記,這事不在我的職權范圍內。我最多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至于其他的,恕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