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報名就好,能報名就好......母親喃喃著,眼眶忽然有些發紅,娃兒,沒吃飯吧想吃啥媽給你做去!
媽,我想吃手搟面,快把我饞死了!
好,這就給你下面,再窩兩顆雞蛋!母親一臉的寵溺,放下行李就去了灶房。
不多時,搟面杖撞擊案板的篤篤聲響起來。
對張志霖來說,這是游子漂泊千里后,刻在骨血里最動聽的聲音!
洗了把臉,張志霖進灶房幫忙,試探著問道:媽,是不是有人說我什么剛才回家的時候,總覺得大伙看我的眼神有點怪。
母親聞手一抖,神色有些慌張,壓下的火氣說道:別聽那些碎嘴子胡咧咧,一群閑人湊在一起就知道說三道四!
離鄉大半年,張志霖自覺在鎮上沒什么恩怨糾葛,腦海里倏地閃過李妍顏的影子,語氣沉了幾分:我和李妍顏分手了,是不是她家胡說八道了什么
母親眼里滿是愁緒:志霖,你跟媽交個實底,是不是你不要人家了妍顏那姑娘長得俊,又是大學生,你們倆多般配啊。咱做得講良心、講情義......
果然是她倒打一耙!張志霖只覺得一股火氣直沖頭頂,指節在圍裙上攥得發白。
他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半晌才低嘆一聲:媽,咱不說這事了。總之,我行得正、坐得端,旁人愛怎么嚼舌根就隨他們去,無所謂!
母親忙問:是不是她變心了
念及過去幾年的情分,張志霖終究沒把那些不堪的細節抖落出來,只耐著性子道:媽,分手是有緣由的,但責任絕不在我。你兒子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母親
嚯
地站起身,鋁盆里的水晃出邊緣。她撩起圍裙擦了擦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莊稼人特有的倔強,我的兒!你將來要做大事,哪能讓唾沫星子淹了脊梁骨這事媽去跟他們理論,咱老張家的人不是軟柿子!
張志霖想了想,還是說道:算了吧,馬上要考試了,我不想影響了心情,也不想節外生枝。
唉......母親欲又止,最終只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在油煙繚繞的廚房里緩緩散開。
……
正吃著香噴噴的手搟面,院門外傳來爽朗的笑聲:哎喲,我大兒子回來了!
張志霖抬眼望去,父親裹著一身沾著煤屑的黑工裝跨進堂屋,額角還掛著細密的汗珠。他連忙起身說道:爸,今兒上的白班快去洗把臉,吃飯了。
父親應了聲,轉身擰開院子里的水龍頭,直接把臉埋進水流里,三兩下擦去臉上的煤灰。
等他換了身干凈的褂子出來,手里已端著盛滿面條的洋瓷碗,順勢蹲在兒子身邊,筷子在碗里攪了攪,瞇著眼笑問:不好好貓在學校復習,咋突然跑回來了莫不是把路費都花光了
爸,這不是報名得政審嘛,
張志霖扒拉著面條,得去村里和鎮里開證明蓋章。
嗨,這事簡單!
父親把筷子往碗沿一擱,聲音陡然亮起來,你跟我說清楚要咋弄,我等會兒就去找支書,不能耽誤你考試。鎮上讓你二叔去,他好像是鄉政府干部,熟門熟路的。
這便是父親,只懂默默付出,從不知索取為何物。
歲月在他鬢角染上風霜,本該是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的年紀,卻仍在為子女托舉。每天揣著安全帽走進幽深的礦井,在煤塵飛揚的井下受苦,把腰酸背痛藏進衣襟,把疲憊倦意咽進喉間,卻從不說一個
苦
字,用佝僂的脊背撐起兒女的一片天。
幾口把一大碗面咥完,父親說道:兒子,博士畢業了,掙不著人家那錢了吧大城市啥都貴,你現在租房,還得買復習資料,這次走的時候多拿點錢,別讓自已受罪。
張志霖回道:爸,我這幾年攢了點錢,夠用。等我考完試,咱把房子收拾一下,你也別去下井了,以后就享清福!
說的啥胡話,好好的房子干嘛拾掇你妹妹高三了,明年更費錢,你將來不得買房子、娶媳婦錢要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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