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過天子就可只手遮天不成?這世間公道何在?萬千百姓的性命就這般不值一提?我朝第一位三元公以死明志都不可撼動其分毫,我等讀書又有何用?”
“三元公大義,實乃我輩讀書人之楷模,若如此也不可動搖徐鴻漸分毫,這圣賢書讀之又有何用?”
“三元公還躺在家中,清流們跪在宮中請命,我輩讀書人也不可就此沉寂,必要盡一份力。”
“這天下終究不姓徐!”
京城因此事沸沸揚揚,天子越偏信徐鴻漸,越如揚湯止沸。
先是京城各大書院的書生罷學,再就是國子監近半學生罷學。
茶肆、食肆盡是“倒徐”之聲。
徐宅大門緊閉,徐鴻漸稱病不出。
是夜,一輛馬車停在徐家門前,車上下來一人,正是禮部左侍郎董燁。
董燁匆匆入內,在暖閣中見到了徐鴻漸。
“承光可曾用過晚飯?”
徐鴻漸笑得頗為和善。
董燁雖急,卻也應道:“不曾。”
“正巧為師也餓了,承光就與為師一同用膳吧。”
徐鴻漸派人下去準備,董燁心中雖焦急,卻也不愿拂了恩師心意。
待兩人吃完,下人收拾碗筷,董燁就再憋不住,急忙道:“如今之局勢對恩師大大的不利。”
徐鴻漸靠坐在椅背上,慢悠悠道:“那陳三元是個有本事的,竟將我逼迫至此。”
能屹立官場多年,徐鴻漸自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莫說門生遍布朝堂,就連天子也是受他教導。
大梁講究尊師重道,即便永安帝對他不滿,輕易也不可動他。
自永安帝上臺,就大力扶持清流一派與他抗衡,他也任由著永安帝。
畢竟是天子,總要講究個平衡之道,不扶持兩方勢力相斗總要吃不好睡不好。
若清流勢力太大,該睡不好的就要換成他這個首輔了。
隔一些時日就要把清流的勢力削一削,既不能讓他們太壯大,又不能讓他們徹底被消滅。
不成想,這平衡被一個陳三元給打破了。
董燁氣道:“他不過就是在御史面前學了一招撞柱子,就趕緊用上了。”
“承光你性子驕縱,沉不住氣,就會一葉障目。”
徐鴻漸緩緩道:“他將高家所做之事盡數算在為師頭上,便可順理成章將他在京中被刺殺一事推到為師身上。如此一來,既加強了那證據的可信,又將自己的品行拔高,再行撞柱,方才能引發此等倒徐大勢。”
董燁自是能想通其中關竅,可在恩師面前必要藏一藏拙,還要表表忠心。
此時便要道:“難不成就任由他如此攻訐恩師?”
徐鴻漸頓了頓,方才道:“為師老了,終歸要退,這大梁終究還是要靠你們這些后生。”
董燁心頭先是一驚,旋即又是一喜,待回過神便是一緊,趕忙道:“恩師萬萬不可,我等還需仰仗恩師!”
徐鴻漸目光方才從董燁臉上移開,悠悠道:“為師近些時日常覺脖頸痛疼,也為這大梁做不了什么了。”
董燁起身行至徐鴻漸身后,為徐鴻漸捶肩,徐鴻漸神情緩和了些,師徒二人再寒暄了會兒,夜便深了。
是日,徐鴻漸上疏請辭,天子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