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潮生沉默許久。
“不一定,可能我們也有其他的事。”
呂羊‘哦’了一聲,低頭時,淚珠子落在了碗里。
聞潮生沒有安慰她,而是輕聲問她在哭什么。
呂羊說不知道,每次跟熟悉的人道別時,她都會哭。
因為她總覺得那就是最后一次。
聞潮生起身去拿來了毛巾,在熱水里浸濕,遞給呂羊,說道:
“如果以后你真的想我跟阿水,可以去找程峰,他會知道我在哪兒。”
呂羊問程峰是誰,聞潮生說明天帶她去見他。
她走后,阿水端著碗出來,看了一眼聞潮生,但沒說話。
她洗碗的時候,聽聞潮生道:
“時候差不多了,明日我將鯨潛的要領講與你聽。”
阿水‘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問道:
“朱白玉那邊兒怎么講?”
聞潮生道:
“他說直接將你弄進王城中有些難度,不過他會先在白龍衛里預留一個位置,回頭秘密跟龍將軍請示一下,看看龍將軍有沒有什么辦法,實在不行,就只能讓你偽裝成白龍衛,再托些關系,硬給你塞進去了……只是這個法子不保險,畢竟王城是平山王的地盤,他耳目眾多,王城難進也難出。”
“再等等看吧,朱白玉上次說,他這次回去還是決定不帶小七,路上行程過于危險,帶上小七有諸多不便,他怕騰不出手,正好可以讓小七負責為我們傳遞消息……這兩天他就要準備離開了,他離開前,我得將劉金時留下的那封信給他。”
…
縣外,青田。
雪雨肆意飄灑,給這空白的野域填充上了大量的朦朧,那間被雪雨一遍又一遍沖刷的木屋在磅礴的煙霧中顯得格外死寂,若非是煙囪里冒出的陣陣白色,已完全無法分辨出里面是否還有人住。
房間內,老嫗渾身裹著打著補丁的破舊被褥,在一屋子的苦藥味里望著窗戶外頭。
因為今日風實在過于刺骨,所以張獵戶用鐵釘與獸皮封住了窗戶,但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他還是給糜芳留下了一個很小的縫隙,留出了一處不斷涌入冷風卻承載著糜芳渾濁目光的方寸。
張獵戶用一些夏日的破衣服,做了一條圍巾,裹住了糜芳脖子,免得冷風往她被褥、往她衣服里頭灌。
他本來話也不多,以前偶爾會跟糜芳因為些瑣碎小事斗斗嘴,如今糜芳耳朵聽不見了,他也徹底緘默下來,一天未必能開口說一句話。
糜芳這些日子腿腳老化得厲害,從前也能勉強下床走走,活絡一下身上的氣血,這入冬之后,雪仿佛下入了她的骨肉里,給她徹底凍成了石頭。
老郎中先前來過三次,專門為糜芳診治,他告訴張獵戶,糜芳因為年輕時候過度勞累,早早透支了身子,本來尚且還能撐些歲數,但奈何她內心郁結,堵了心脈,氣血不通,這么些年來,已成絕疾。
若是能解開她的內心郁結,或許還有幾分希望能夠好轉,若不然,僅僅靠著那些藥,她活不過這個冬日了。
這些事,老獵戶沒全給聞潮生講。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位縣城中最厲害的老郎中的話,正在一點點應驗。
幾縷濕冷的風從窗縫里擠進來,刮了糜芳的骨,又全打在了張獵戶弓著的背脊上,但他似乎對此無所察覺,又或者,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