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籠罩著臨江鎮破敗的街巷。
林天站在客棧二樓的窗前,目光穿過薄霧,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江面。
橫江鐵鏈如同一道黑色的疤痕,將天地生生割裂。
“首領,昨晚我們買下的那些人,已經安置在鎮外廢棄的窯洞里了。”
狼烈低聲匯報,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一共二百八十七人,其中插標自賣的平民一百六十三人,牙行里的奴隸一百二十四人。”
林天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腦海中,還浮現著昨日黃昏時分的景象——
時間回溯到前一天傍晚。
臨江鎮西市口,幾根歪斜的木樁上,拴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
他們的脖子上套著草繩,眼神麻木地望著地面。
一個滿臉橫肉的牙人正大聲吆喝:
“上好的勞力!男丁三十貫,婦人二十貫,半大孩子十五貫!買回去種地干活,死了不賠!”
不遠處,更多的人直接蹲在路邊,面前插著一根草標。
他們不是奴隸,卻是活不下去的平民。
一個枯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身前用木炭歪歪扭扭寫著:“自賣自身,換米三斗,葬父。”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孩,緊緊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弟弟,兩個孩子面前插著兩根細細的草莖。
女孩的眼睛紅腫,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猙和犽站在林天身后,兩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
“去買。”林天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所有插標自賣的,全買。牙行里那些,也全要了。”
狼烈愣了一下:“首領,我們……”
“錢夠。”林天打斷他,取出一袋銀錠和一筐銅錢,“用這個。告訴那些人,跟我們走,有飯吃,有衣穿,但從此要遵守我們的規矩。愿意的,現在就可以領一斗米。”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臨江鎮的西市口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奇景。
幾個外鄉來的客商,像買柴火一樣,將那些待售的人一個個“收”走。
他們不問出身,不問來歷,只要愿意,就給米,給錢,解開繩索。
起初,牙人還滿臉堆笑地數錢。
但當他發現這幾個人幾乎要買空整個市場時,臉色漸漸變了。
“幾位客官,這……這不合規矩啊。”牙人搓著手,賠著笑臉,“您全買走了,我這生意……”
狼烈冷冷看他一眼,又扔過去一堆銅錢:“夠不夠規矩?”
牙人接過銅錢,掂了掂,臉上笑開了花:“夠!夠!客官大氣!我這就讓人把所有‘貨’都帶出來!”
當林天一行人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離開西市時,夕陽的余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那些原本麻木的眼神中,漸漸有了一絲微弱的光——那是活下去的希望,哪怕這希望來自幾個不知來歷的外鄉人。
林天轉過身,看向房間里的幾人:“走吧,去看看這座鎮子。”
清晨的臨江鎮集市,與其說是集市,不如說是一片絕望的展覽。
幾個老農蹲在墻角,面前鋪著塊破布,擺著幾把蔫黃的野菜。
他們的手指關節粗大,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黑泥。
一個鐵匠鋪前圍著七八個人,但都是看客。
爐火忽明忽暗,一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正掄錘敲打一塊燒紅的鐵料。
林天駐足觀看,只見那漢子將鐵料反復鍛打后,勉強成型為一把鋤頭的模樣,但邊緣參差不齊,表面布滿蜂窩狀的氣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