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那根戴著皮質手套的手指,如同一枚冰冷的鐵釘,死死地釘在了軍用地圖上那處名為“一線天”的隘口之上。
“他們去演,劇本的前半段由他們寫,”他那不帶半分感情的聲音,在這片死寂的斷崖上回蕩,“但落幕的地點和方式,由我們來定。”
副將李謙那顆剛剛才因劫后余生而劇烈跳動的心,瞬間被這股足以將骨頭都凍結的自信,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他猛地湊上前,那雙因激動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圖,仿佛一頭嗅到了血腥味的餓狼!
他甚至等不及周立的詳細部署,便用手指在那粗糙的地圖上飛快地比劃起來,聲音里充滿了軍人對伏擊戰最本能的狂熱!
“都尉!此地天險!兩側皆是峭壁,中通一線,恰如一個天然的口袋!”他越說越興奮,那聲音因壓抑不住的激動而微微顫抖,“我等只需提前在此設伏,以五十精銳,居高臨下,滾石檑木齊下,定能將那三百烏合之眾,盡數殲滅于此!”
然而,周立并未如他所愿。
李謙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瞬間凝固了。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迎上的,卻是一雙冰冷得不帶半分感情的、銳利如鷹隼的眸子。
周立緩緩站起身,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地圖。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身旁那些同樣陷入巨大困惑的袍澤,那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府的最終審判,為他們揭開了這盤棋局之下,那更為深沉的、足以將所有人拖入萬劫不復的政治深淵。
“殺了他們,我們是什么?”
這句看似尋常的問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狠狠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周立并未給他任何反應之機,他步步緊逼,那冰冷的聲音,如同魔咒,直指眾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三百名‘上駟院儀仗隊’的官兵,在京郊被一支番號不明的西山營部隊,全殲。”
“而我們,是一支違抗軍令、擅離職守的孤軍。”
“屆時,人證物證俱無。我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叛軍。”
“是死無對證的,三百零一條冤魂。”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他們就像一群被困在蛛網中心的飛蟲,無論朝哪個方向掙扎,都只會將自己纏得更緊!
巨大的壓力與絕望,如同一張大網,驟然張開,將所有人都死死罩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在尋找救命稻草一般,再次死死地釘在了周立的身上。
周立沒有讓他們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