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凝視著那份黑布,并未立刻伸手。
她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溫潤笑意的臉,此刻在昏黃的燈光下,平靜得不起半分波瀾,仿佛眼前這足以決定生死的最后通牒,不過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生意談判。
她緩緩抬起眼,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溫潤的眸子,此刻清亮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直直地望向燈光下那張文士般蒼白的臉。
“投名狀為何物?”
船鬼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他伸出一根蒼白的手指,點向契約旁一張早已備好的紙條。
那上面,用朱砂筆,寫著一個名字,和一個官職。
“瓜州鹽運副使,陳默。”
船鬼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一道驚雷,轟然劈開了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此人,是官府安插在我身邊的一條狗。平日里對我搖尾乞憐,暗地里卻將我船幫的動向,一字不差地報給揚州知府。”
他頓了頓,那雙鷹隼般的眸子里,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試探。
“一天之內。”
“我要他,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
他篤定,眼前這位看似鎮定的千金小姐,在真正面對鮮血與人命時,必然會徹底崩潰。
這并非考驗,而是他設下的、旨在擊潰其心防,讓她淪為自己掌中玩物的最后一關。
薛寶釵聽完了。
她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沒有恐懼,沒有驚駭,甚至……沒有半分波動。
她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隨即,搖了搖頭。
“手段太過低劣。”
她用一種評估虧本生意的口吻,平靜地,吐出了五個字。
船鬼臉上的殘忍笑意,瞬間凝固。
薛寶釵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之機,她那清冷的聲音,已然再次響起,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單純的暗殺,是蠢貨才會用的法子。陳默一死,官府必然嚴查,屆時整個瓜州渡都會被翻個底朝天,你船幫的生意,至少要停擺半月,損失何止萬金?”
她踱步上前,仿佛那片昏黃的燈光,已然成了她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