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名眼生的小丫鬟怯生生地走了進來,呈上了一封沒有任何標記的信。
“哪兒來的?”王熙鳳懶懶地問。
“回奶奶,是……是方才在后門倒泔水時,一個過路的老媽媽塞過來的,說務必親手交給您。”
王熙鳳不耐煩地拆開,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遠親來打秋風。
可當她的目光,落在那張同樣粗糙的信紙之上時,她整個人,如遭雷擊!
信上只字未提那三千兩的爛賬,卻用一種冰冷而精準的筆觸,點出了她正逼索的債務人柳三,即將因其子柳小二,卷入一樁驚天的謀逆大案!
信的末尾,是那句足以讓她魂飛魄散的警告:“京兆府已布下天羅地網,不日便將收網。所有與柳家有財務往來,特別是近期采取過激手段催債之人,都將被列為同黨,徹查!”
“哐當!”
王熙鳳手中那只剛剛才端起的汝窯茶盞,脫手飛出,在金磚地面上摔得粉碎!
她那張總是帶著幾分得意的臉,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她手中的賬冊,不再是籌碼。
而是她與謀逆案犯勾結的鐵證!
那枚她親手蓋下的、代表著榮府最高財權的私印,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幾乎要將那本賬冊扔出去!
那不是印信。
那是隨時會將她,連同整個榮國府,一并拖入萬劫不復深淵的枷鎖!
“平兒!”
她的聲音嘶啞,尖利,充滿了被巨大恐懼碾碎后的驚惶!
“快!快去把賴大給我追回來!快!”
半個時辰后,賴大再次被請進了這間燈火通明的內堂。
迎接他的,不再是倨傲與審視。
王熙鳳甚至顧不上體面,她親自走下地榻,將那本不久前還被她當成王牌的賬冊,不由分說地,死死塞回了賴大的手中!
她那雙總是銳利的丹鳳眼,此刻寫滿了哀求與恐懼。
“賴總管,我的好總管!”她的聲音都在發顫,“方才……方才是我想左了,是我糊涂!這府里的賬,自然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她死死地抓著賴大的手,那保養得宜的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里。
“這樁事,就當……就當從未發生過,好不好?”
賴大恭敬地,將那份失而復得的鐵證,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
他看著眼前這個早已被嚇破了膽的鳳辣子,心中對那位從未謀面的無面之主的敬畏,已如仰望神明。
他躬身,告退。
萬事俱備。
他通過那條神出鬼沒的秘密渠道,發出了最后的請示。
“主上,此證,當于何時、何地,‘現世’?”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