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鎮撫司的密室,比墳墓更安靜。
大內總管戴權捏著那份來自東城的緊急情報,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那張總是帶著和善微笑的臉,此刻已是毫無血色。
薄薄的紙張,在他手中卻重如山岳,上面那寥寥數語,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他的眼底。
“噗dd”
他身旁那盞徹夜不熄的宮燈,燈芯爆開一點微弱的火星,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響,卻像一道驚雷,轟然劈在了這片死寂之上。
戴權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那張臉上的震驚正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足以將人靈魂都凍結的陰冷。
他被耍了。
他堂堂司禮監掌印,天子爪牙,竟被一個黃口小兒,用一種最陽剛、最正大光明、也最無解的方式,逼入了一個無路可退的死角。
陽謀。
這不是陰謀詭計,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任何針對寧國府或薛家的行動,都將被直接解讀為,與圣心為敵,與民意為敵。
他戴權最擅長的那些藏于陰影之中的酷烈手段,在這面光芒萬丈的大旗下,脆弱得像陽光下的冰雪。
“好……好一個賈瑯。”
戴權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那公鴨般的嗓音嘶啞,像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
他并未氣急敗壞。
這位在宮中沉浮了數十年的老狐貍,在最初的震怒之后,那顆冰冷的心,反而被一股更加強烈的、屬于頂級獵手的好勝心所填滿。
他對著角落里那片無聲的陰影,輕輕揮了揮手。
“去看看。”
沒有多余的指令,可那名鬼影首領卻瞬間明白了其中蘊含的滔天殺機。
他躬身領命,身影如一滴墨,悄無聲息地融化在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里。
司禮監最精銳的“鬼影”小組,傾巢而出。
他們不再去查那些早已被斬斷的商路,而是化作了三教九流,融入了東城那片突然變得人聲鼎沸的街區。
然而,半日之后,反饋回來的情報,讓戴權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煤餅質量上乘,干燥耐燒,煙氣極小。
價格低到不可思議,幾乎是市價的三成,便是最窮苦的百姓,咬咬牙也能買上幾塊過冬。
賬目清晰得像一汪泉水,每一筆交易都有記錄,每一文錢的去向都明明白白,甚至還張榜公示,任由百姓查閱。
整個東城,幾乎沸騰了。
那些往年只能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貧民,此刻一個個熱淚盈眶,對著寧國府的方向磕頭作揖,更有甚者,已將賈瑯的名字編入了歌謠,與當今圣上的仁德一并傳唱。
頌圣之聲,已傳遍半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