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聞宮中內廷總管戴權的貼身小太監,此刻正在前廳候著,指名道姓要“私下”拜見自己時,這位工部員外郎的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迂腐與愁苦的臉,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比窗外的殘雪還要慘白。
“戴……戴權?”他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盞,滾燙的茶水濺上手背,他卻恍若未覺,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他……他來做什么?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還是……還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在他這種循規蹈矩的“老實”官員眼中,戴權這個名字,就等同于東廠、錦衣衛,是行走在人間的活閻王!
他這種人親自派心腹前來,絕無好事,必然是哪樁潑天大禍,已經燒到了自家門前!
賈政方寸大亂,在書房內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無頭蒼蠅,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最原始的恐懼。
寧國府,書房。
賈瑯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斷定,自己絕不能親自前往。
此刻榮府內外,不知有多少雙戴權的眼睛正盯著。
自己一旦現身,不僅會立刻暴露寧榮二府早已暗通款曲的事實,更會讓他賈瑯,這個剛剛才從漩渦中脫身的關鍵人物,重新回到那位天子獵犬的視線之中,引起更深、更致命的忌憚!
當機立斷!
賈瑯猛地轉身,走到書案前,提起筆,飽蘸濃墨。
他沒有寫下任何復雜的解釋,也沒有分析任何利弊。
他只是在一張小小的字條上,用最簡短、也最不容置疑的語氣,寫下了幾句應對之語。
隨即,他將字條吹干,小心翼翼地封入一枚蠟丸,交到門外早已候命的心腹手中。
他的聲音冰冷而決絕,像一把出鞘的刀。
“不惜一切代價!”
“必須在政老叔見到那個太監之前,將此物,親手送到他的手中!”
心腹接過那枚尚帶著一絲余溫的蠟丸,重重點頭,轉身,如一道離弦之箭,瞬間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
賈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座巨大的沙盤。
他此舉,不僅是要化解眼前的危機。
更是要借戴權這塊最鋒利的磨刀石,讓榮國府那群至今還活在夢里的“老實人”們,徹底明白一件事――
在這座早已是修羅場的賈府,誰,才是那根唯一能擎起這片天的柱子!
夜色如墨,寒風刺骨。
榮國府的花廳之外,滿心惶恐的賈政,已在下人那戰戰兢兢的引領下,走到了那扇雕花木門的門前。
他深吸一口氣,那只抬起的手,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他正準備,推門而入。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