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蕭翰,仿佛在看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蕭護衛,”她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你可知,殿下此次在京城,為何會受挫?”
蕭翰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反問。
不等他回答,畫眉便自問自答,那張清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智者不被理解的無奈與苦澀。
“根源,便在于我們這位盟友,甄家。”
她以退為進,聲音里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甄家財力支持有余,可政治決心,卻遠遠不足!他們總想著兩頭下注,總想著在殿下與東宮之間左右逢源!這等首鼠兩端之輩,焉能托付大事?”
這番話,如同一把鑰匙,精準地打開了蕭翰心中所有的鎖。
他生性多疑,又急于立功,對甄家這種老牌望族的騎墻態度,早已心懷不滿。
畫眉見他神色微動,立刻趁熱打鐵。
“所以,”她的眼中,迸射出一種智珠在握的璀璨光芒,“我們越是蟄伏,便越是給了甄家搖擺的機會!我們必須主動出擊,對他們進行一次……忠誠度的測試!”
“忠誠度測試?”蕭翰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眼神里的警惕之色卻淡了幾分。
“沒錯!”畫眉上前一步,聲音里充滿了蠱惑人心的魔力,“甄家那位大公子甄寶玉,眼高于頂,志大才疏,最是急于向殿下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們只需略施小計,引誘他,讓他親筆寫下一份,如何利用甄家在江南的財力,為殿下剪除異己、對抗東宮勢力的‘獻策書’!”
驚天的反轉!
她將賈瑯那足以致命的栽贓計劃,巧妙地包裝成了一場為四皇子鞏固盟友、徹底將甄家綁上戰車的深層布局!
蕭翰的呼吸,在這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所有的警惕與審視,正一點點地被一種名為“貪婪”的火焰所取代。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這份潑天的功勞!
此計若成,不僅能試探出甄家的真實態度,更能將這江南第一望族,徹底綁死在四皇子的戰車之上,再無半分回旋的余地!
而他蕭翰,便是促成此事的頭號功臣!
“好!”
蕭翰那張蒼白的臉上,因極度的激動而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此事,我親自去辦!”
三日后,甄府,一間極盡奢華的雅室內。
在蕭翰這位“王府密使”的親自“鼓勵”與監督之下,那位被吹捧得飄飄然的甄家大公子甄寶玉,只當這是自己一展抱負、博取從龍之功的天賜良機。
他意氣風發,揮毫潑墨。
一封字里行間充滿了謀逆之、詳細闡述了如何挪用官款、打擊政敵、操控江南經濟以助四皇子登臨大寶的“功勞簿”,就此寫成。
他甚至在末尾,得意洋洋地,蓋上了自己那枚刻著“江南第一閑人”的私印。
親手,將那副足以絞死整個家族的沉重枷鎖,套在了自己家的脖子上。
蕭翰滿意地將這封親筆信小心翼翼地裝入一個特制的信匣,準備立刻發往京城,向自己的主子邀功。
他轉身離去,步履輕快,充滿了大功告成的得意。
水榭之內,畫眉看著他消失的背影,那張清麗的臉上,神情平靜得可怕。
她緩緩走到窗前,看似無意地,將一枚早已準備好的、顏色稍深的熏香,投入了那尊一直燃著的麒麟銅爐之中。
那熏香遇熱,并未散發出更濃郁的香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極淡極淡的、幾乎無色無味的輕煙。
正緩緩地,飄向窗外街角,那個不起眼的、掛著“鐵口直斷”招牌的卦攤。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