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火把,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光影在每個人的臉上跳躍不定。
陳望夫子看著林凡決絕離去的背影,心頭猛地一沉,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去。
“林凡,不可魯莽!”
他剛邁出一步,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攔了。
是林凡殘留在此地,尚未完全消散的文氣。
那股氣息很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仿佛在告訴他,請相信我。
陳望夫子停下腳步,蒼老的臉上充滿了憂慮與掙扎。
他看向地上那具已經開始僵硬的尸體,又想起忠叔臨死前那番瘋癲而又駭人的話語。
府城都尉、邪道文人、全城祭品……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明白,林凡此去,并非簡單的尋仇。
而是要去掀開一張足以吞噬整個青陽縣的血盆大口。
“來人!”
陳望夫子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紛亂,恢復了為人師表的鎮定。
“將此地封鎖,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速去縣衙前堂,稟報縣令大人,就說……有天大的急事!”
……
縣衙,書房。
王丞哲沒有睡。
他穿著一身常服,正對著一幅青陽縣的輿圖,眉頭緊鎖。
白日里廣場上發生的一切,雖然暫時平息了民憤,卻也讓他和李家的矛盾,徹底擺在了明面上,再無半分轉圜的余地。
他很清楚,李紹元這頭盤踞青陽數十年的地頭蛇,絕不會善罷甘休。
府城的壓力,黑風嶺的懸案,就像兩把利劍,懸在他的頭頂。
接下來,必然是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戰。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王丞哲頭也未抬。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林凡。
他身上還帶著夜的寒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王丞哲抬起眼,看到林凡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心中一凜。
“出事了?”
“忠叔死了。”
林凡的回答,簡潔得沒有一個多余的字。
他走到書案前,將剛才后院發生的一切,包括忠叔的刺殺、詭異的劇毒,以及最后那番駭人聽聞的供詞,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渲染,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這事實本身,卻比任何修飾都更具沖擊力。
書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王丞哲靜靜地聽著,他握著筆的手,指節一寸寸收緊,直至發白。
當林凡說到“府城張都尉”時,他的呼吸,明顯粗重了一分。
當林凡說到那個能畫sharen符、配吃人藥的“柳先生”時,他的身體,微微前傾。
而當林凡最后說出“用全城人的怨氣和死氣,來喂養一件邪物”時。
“咔嚓!”
王丞哲手中那支上好的狼毫筆,竟被他硬生生捏斷!
墨汁濺出,在他面前的輿圖上,留下了一片刺目的污跡,像一團化不開的濃重陰云,恰好籠罩在青陽縣城的位置。
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
那張素來沉穩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種混雜著極致震驚與滔天怒火的神情。
“邪物……祭品……好一個李紹元!好一個張遠山!”
他不是不信鬼神之說的腐儒。
身為一方主官,他接觸到的卷宗秘聞,遠比常人要多。
他知道,這世上,確實存在著一些無法用常理揣度的力量,也存在著一些為了追求這些力量,而喪心病狂之徒!
他原以為,李紹元所求的,不過是權勢,是取代他,成為青陽縣的土皇帝。
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野心和瘋狂,竟到了要血祭一城百姓的地步!
這不是謀反。
這是……滅絕人性!
王丞哲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嗡嗡作響。
他眼中的怒火,漸漸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徹骨髓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青陽縣,也沒有退路了。
要么,在李紹元和那個柳先生的陰謀中,化為一座鬼蜮。
要么,就在這黎明之前,將這股毒瘤,連根拔起!
他驟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林凡。
“你此來,是想讓本官做什么?”
“戒嚴,封城,抓人。”
林凡的回答,依舊干脆利落。
“好!”
王丞哲沒有絲毫猶豫,一掌重重拍在書案上。
“來人!”
他對著門外,發出一聲怒喝。
一名親信幕僚立刻推門而入。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