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一想,先前那些關于他心性堅韌與否,根性深淺與否的評斷,便都成了無根的浮萍,風一吹,就散了。
左右都是個死局,不過是早一步,晚一步的分別。
在這里爭論他走哪條路是對的,豈不是癡人說夢,可笑至極?
楊戩站在一邊,看著鏡中的畫面,是感慨萬千。
但他始終未發一。
實在是懶得跟天庭這幫神仙分辨。
天庭之上,冠冕堂皇者眾,能知人冷暖者稀。
這滿殿神佛,論起道行法力,個個都高深莫測。
可論起人心人性,怕是還不如他灌江口麾下那些飲毛茹血的草頭神來得通透。
草頭神們快意恩仇,知曉何為忠義,何為血性。
而這些仙官,萬載修行,修到最后,倒把那一點人味兒給修沒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神仙骨架,與一肚子冰冷的規矩條陳。
凡人根性?
扶不上墻的爛泥?
他心下暗道,好一番清高之論,好一番無情之。
這些神仙一個個,身居高位,享萬年清凈,口中談的是天數,是道心,是取舍。
可你們誰的父母,曾被人如豬狗般囚于枯井?
誰的弟妹,曾因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最終曝尸荒野?
這世上,最輕巧的便是道理,最無用的也是道理。
當那刀斧未曾加于己身之時,誰人不能說幾句“隱忍”“顧全大局”的漂亮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好個十年!
父母在井下受難,朝不保夕,你叫他如何去尋個清凈洞府,安安心心地坐上十年?
那不是修仙道,那是修畜生道!
他若真能舍了父母,獨自修行,那才叫真正的天性涼薄,禽獸不如。
到了那時,你們這起子人,怕是又要換上一副嘴臉,說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堪造就”了罷?
橫豎,話都叫你們說盡了。
他救,是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