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念心中委屈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但他心中縱有萬般不解,千般憤懣,卻只能死死地忍著,那滋味,比吞了一百只蒼蠅還要難受。
他身旁的幾位羅漢,都拿眼角的余光悄悄看他,臉上神情古怪。
想是也覺著這般安靜的凈念菩薩,實在有些不習慣。
眾仙這才想起,方才燃燈古佛下了嚴令,叫他當個啞巴。
瞧著他那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心中皆是暗笑。
說來也是奇了。
往日里聽這凈念菩薩高談闊論,只覺得聒噪。
如今他真個當了啞巴,這公審的場面,竟還叫人有些不習慣起來了。
沒了那先聲奪人的痛斥,眾仙反倒不知該如何接這話頭,一個個都成了鋸了嘴的葫蘆,只靜靜地看著鏡中那場愈演愈烈的殺戮。
......
那一場殺戮,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最后一個家丁喉頭咯咯作響,倒在血泊之中時,這偌大的后院,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月光照下來,將滿地的殷紅映得發黑。
濃重的血腥氣混著泥土的腥味,熏得人幾欲作嘔。
陸凡立在尸山血海之中,身上那件新換的青衫,早已被鮮血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
他卻渾不在意,只緩緩走到父母身旁,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二人的鼻息。
父親氣息雖弱,卻還平穩。
母親更是奇跡般地,在那一口氣接上來之后,竟也悠悠轉醒。
“凡兒......”
他母親干裂的嘴唇翕動著,喚出了他的名字。
陸凡聽見這一聲,那滿身的戾氣霎時間散了個干凈,眼眶一熱,淚水便滾了下來。
他不敢耽擱,忙將父母攙扶起來,尋了一處還算干凈的廊下坐了,又撕下衣擺,為二人略略擦拭了臉上的污垢。
正當他想著該如何將父母帶離這是非之地時,院門口處,卻傳來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陸凡心中一凜,抬頭望去,只見兩個人影,自那月光下緩緩行來。
來的正是那兩位自西域而來的法師,一老一少,皆是光頭皂衣,在這血腥修羅場中,竟是氣定神閑,步履安然,閑庭信步。
陸凡見他二人這般出塵的樣貌,與那府中疑神疑鬼的家丁官兵全然不同,心中那股戒備便先去了三分。
他想,這般人物,定是方外高人。
他將父母護在身后,站起身來,對著二人抱拳一禮,朗聲道:“二位大師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貴干?”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