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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我們全家都沒有睡。
爸媽與爺爺說了好多好多話,仿佛要把這些年沒能說的話全說一遍似的,起初說的還是大事,比如我當上天師了,比如我有幾個女朋友,比如陳家村附近發生的許多事。
到后來已經沒什么話題可聊了,爸爸就說村東頭的寡婦,說村西頭的田地,甚至連鄰居家有幾只雞鴨都要拎出來說幾句。
這恐怕是我見過我爸話最多的一天了。
因為爸媽他們知道,這也是他們最后與爺爺說話的機會了。
一直說到天亮,爸媽的身體實在扛不住了,趴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下。
爺爺看著熟睡的爸媽,露出和藹的笑容:
“這一次,老頭子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我嘆了口氣,不舍地問:“爺爺,您還是打算走嗎?多留幾天,我能帶其他的孫媳婦兒來看您。”
爺爺搖搖頭:“留得越久,見的人越多,心里的牽掛就越多。”
“可是……”
“爺爺明白,你沒有做好分別的準備,可是這世上分別向來是來不及準備的,不管你做了多少準備,分別總是充滿遺憾,”爺爺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你已經做的夠好了,爺爺很放心。”
爺爺沒有說“很滿意”,而是說“很放心”,他想告訴我他沒有牽掛了。
聽聞此,我心里終于釋然了。
于是我站起身來,對爺爺說道:“爺爺,我送您。”
爺爺點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回頭深深地看了我爸媽一眼,又用手摸了摸他們的臉。
似乎在睡夢中有所感應,我爸撓了撓自己的臉,睡得卻是更安詳了。
“老頭子我,是該走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