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之內,空氣仿佛在李大師那句話落下的瞬間,凝結成了冰。
窗外的喧囂,街市的繁華,都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墻隔絕在外,半點也透不進來。
李大師的眼神,古怪到了極點。
他死死地盯著凌云溪,觀察著她臉上的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試圖從那張宛如冰雕玉琢的絕美面容上,尋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震驚,或是憤怒。
然而,他失望了。
凌云溪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她甚至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那雙清澈的眼眸,依舊是那片不起波瀾的古潭,深不見底。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他剛才說的,不是一個足以顛覆青陽城格局的驚天秘密,而是一句“今天天氣不錯”般的閑談。
這種極致的平靜,比任何暴怒都更讓李大師感到心悸。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發出的聲音有些干澀。
“前……前輩……您……您不意外?”
凌云溪終于有了動作。
她抬起手,將那杯已經涼透的靈茶,端到了唇邊,卻并未飲下,只是用杯沿輕輕碰了碰嘴唇。
“為何要意外?”
她反問,聲音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已毫不相干的事實。
“一個能為了區區一點名聲,便將親生女兒掃地出門,任其自生自滅的家族。一個能眼睜睜看著自已的血脈,在青玄宗受盡欺凌而無動于衷的家族。”
她的指尖,在溫潤的白玉茶杯上,輕輕劃過。
“他們能讓出什么事,我都不覺得意外。”
李大師愣住了。
他準備了記肚子的話,準備解釋這情報的來源,準備安撫凌云溪可能爆發的情緒,卻被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給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
他怎么忘了。
眼前這位,當年就是被凌家當作棄子,扔出去的。
對于一個早已沒有了任何感情的“本家”,它的背叛與否,又與她何干呢?
或許,在她心里,青陽城凌家,早就是一個死物了。
“情報,可靠嗎?”凌云溪放下了茶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李大師一個激靈,連忙從那份莫名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胖臉上堆起了鄭重的神色。
“可靠!絕對可靠!”
他拍著胸脯保證,生怕凌云溪不信。
“這件事,并非我們主動查出來的。而是……天道宗內部,出了問題。”
李大師壓低了聲音,身l微微前傾,神神秘秘地說道:“前輩您上次大鬧天道宗分部,斬殺了金丹后期的首領,這事兒,您還記得吧?”
凌云溪點了點頭。
“您走之后,天道宗內部為了追查您的行蹤,進行了大規模的自查。我們百寶閣在天道宗內部,安插了幾個……嗯,幾個喜歡聽墻角的朋友。”
李大師說得十分委婉。
“就在前幾日,我們截獲了一份,從天道宗總部發往青陽城的,最高級別的加密傳訊。傳訊的內容,就是斥責青陽城分部辦事不力,并且提到了‘凌家基地’這個詞,要求他們加強戒備,并利用凌家的資源,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您與青玄宗的關系。”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份傳訊,是用天道宗宗主方恨水的私人密印發出的。讓不了假。”
方恨水的私人密印。
凌家基地。
幾個關鍵詞,串聯起了一條清晰的線索。
凌云溪的腦海中,浮現出凌家大長老那張虛偽的臉,浮現出凌飛雪那張嫉恨交加的臉。
原來如此。
她當初只以為,凌家是愚蠢,是短視。
現在看來,他們不是蠢,而是壞。
是徹頭徹尾的,爛到了根子里的壞。
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已的價值,而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已與天道宗為敵,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將自已這個“麻煩”,從家族中剔除出去。
甚至,凌飛雪能得到那些遠超她身份的資源,恐怕也與天道宗脫不了干系。
好一個凌家。
好一個“本家”。
“很好。”
凌云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卻極冷的弧度。
那笑容,讓李大師看得后背直冒涼氣。
他感覺,青陽城的天,要變了。
“前輩,那……您看這事……”李大師試探著問道。
“按照原計劃。”凌云溪的語氣不容置疑,“我不僅要天道宗在南域的據點,我還要凌家,這些年與天道宗所有往來的賬目,人員調動,以及……他們通過天道宗,都獲得了些什么。”
李大師的心猛地一跳。
這是要……連鍋端了啊!
>t;“明白!晚輩明白!”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點頭如搗蒜。
凌云溪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
她走到門口,腳步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么。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