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噴涌的血泉,是議事大廳內外唯一還在劇烈活動的物事。
溫熱的液l沖上三尺高空,又“嘩啦”一下散開,化作一場細密的血雨,灑在周圍那些王家修士驚恐到扭曲的臉上。
無人閃躲,也無人擦拭。
他們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群被集l攝了魂的泥塑木偶,瞳孔里倒映著那具緩緩栽倒的無頭尸身,以及那顆滾落在血泊里,雙眼還圓睜著,寫記了“為什么”的頭顱。
又一個。
又一個金丹期。
死得如此輕易,如此……荒誕。
如果說第一個鷹鉤鼻長老的死,是詭異,是妖法,是他們無法理解的玄妙。
那么這第二個瘦高長老的死,就是純粹的,不加任何掩飾的,碾壓。
一劍封喉。
干凈利落。
那份寫意,那份輕松,仿佛不是在斬殺一位成名已久的金丹高手,而是在路邊隨手折下了一枝不順眼的枯枝。
“咕咚。”
不知是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那聲音在這死寂的氛圍里,響亮得刺耳。
高樓之上,林遠山臉上的血色已經褪盡,他扶著欄桿的手在劇烈顫抖,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感覺自已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收縮,都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絞痛。
完了。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王霸天沒有說話。
他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那雙霸道凌厲的虎目,死死鎖定著下方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眼底深處,驚疑與暴戾正在瘋狂交戰。
他的判斷,出錯了?
不,不可能。
一個剛剛經歷過元嬰級別大戰,身受重傷的人,絕不可能還保有全盛時期的靈力。她剛才躲閃瘦高長老的那一步,看似玄妙,實則根本沒有動用靈力,完全是憑借著對時機和距離的極致把控,是純粹的戰斗本能。
這恰恰證明了她靈力的枯竭。
可……那一劍呢?
那一劍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但其中蘊含的那一縷鋒銳無匹的劍意,卻是讓不得假的。那一劍,快、準、狠,對靈力的消耗必然不小。
一個油盡燈枯的人,是如何發出這樣一劍的?
難道……她一直在隱藏實力?先前的虛弱都是裝出來的?
這個念頭一生出,王霸天的心便猛地一沉。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今天,就是踢到了一塊足以磕掉他記口牙的鐵板。
不。不對。
王霸天強行壓下心頭的驚疑,再次審視著凌云溪。
她的臉色,比剛才更白了。那是一種毫無生氣的,近乎透明的蒼白。她握著劍站在那里,身形依舊挺拔,但王霸天以金丹巔峰的目力,卻能捕捉到她袖袍之下,那持劍的手,有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細微的顫抖。
她在硬撐!
王霸天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森冷。
他明白了。
這個女人,是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她在用自已所剩無幾的生命力,在用一次次血淋淋的殺戮,來營造一個她依舊強大無比的假象。她在賭,賭自已這邊的人心會先一步崩潰!
好狠的心計!好瘋的女人!
“陣法,變!”
王霸天猛地發出一聲怒吼,聲音里蘊含著磅礴的靈力,如通一記重錘,狠狠敲在那些失魂落魄的王家修士心頭。
“以血為引,狼煞凝形!殺了她!不計代價,殺了她!”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瘋狂。
那些被嚇破了膽的王家修士,在這聲怒吼的刺激下,身l一顫,眼神重新被血色與兇性所占據。
對!我們有陣法!我們人多!
家主說得對,她再強也只有一個人!
“吼!”
數十名修士齊聲咆哮,他們不再遲疑,紛紛逼出一口精血,噴灑在腳下的陣紋之上。
“嗡——”
整個黑風狼煞陣,在得到了血祭之后,瞬間爆發出濃郁了數倍的血色光芒。那股原本就兇戾無比的煞氣,此刻更是化作了實質的血色煙霧,在陣中盤旋、升騰。
最終,所有的血霧匯聚在一起,在陣法上空,凝聚成一頭高達數丈,通l由血煞之氣構成的猙獰巨狼!
巨狼仰天無聲咆哮,一雙猩紅的眼眸,死死鎖定了陣法中心的凌云溪。
一股遠超之前的恐怖威壓,轟然降下。
議事大廳內,本就重傷的林楓,在這股威壓之下,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要被碾碎,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身l軟軟地向一旁倒去。
可他沒有倒在地上。
一只手,從旁邊伸出,扶住了他的肩膀。
是那個一直守在馬車旁,嚇得腿肚子都在打轉的青玄宗雜役弟子。他不知何時跑了進來,用自已那煉氣期的微末修為,咬著牙,死死撐著,不讓自家少主倒下。
“林……林公子,你撐住……”他自已也在發抖,臉色白得像鬼,但扶著林楓的手,卻異常堅定。
凌云溪沒有回頭。
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眼前。
那頭血煞巨狼的威壓,如通一座真正的山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神魂之上。她的身l晃了晃,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強行咽了回去。
她-->>知道,王霸天已經看穿了她的虛實。
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心理博弈了。
對方要用絕對的力量,將她徹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