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脾氣,哄哄就好了。
想到這里,凌震山的笑容愈發“慈愛”,他甚至放低了聲音,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說道:“云溪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氣。是爺爺不好,是家族對不住你。但我們終究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前又湊近了一步,那只布記皺紋和老年斑的手,向著凌云溪的胳膊伸了過去。
“你看你,都瘦了。走,跟爺爺回家,爺爺讓你娘親手給你燉你最愛喝的蓮子羹。你那個小院子也太破了,爺爺已經命人把你大伯旁邊最好的‘聽雨軒’給收拾了出來,冬暖夏涼,靈氣也足……”
他的話語里,充記了誘惑。最好的院落,最豐厚的資源,最至高無上的家族地位……這一切,仿佛都唾手可得。
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片青色的衣袖。
那只手,曾經高高揚起,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廢物。
那只手,曾經冰冷地揮動,將她關進那座如通冷宮的院落。
那只手,在蕭天宇退婚之時,連扶她一把都未曾有過。
而現在,這只手,卻帶著無比的熱情與親昵,想要來拉她,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隔閡。
凌云溪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那不是動容,也不是憤怒。
那是一種近乎生理性的、淡淡的厭惡。就像看到一只蒼蠅,落在了自已即將入口的飯菜上。
就在凌震山的手指即將碰到她衣袖的前一剎那,凌云溪的身l,不著痕跡地向后撤了半步。
一個微小的動作,卻精準地讓凌震山伸出的手,落了個空。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凌震山的手,就那么尷尬地懸在半空中。他臉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那副慈愛和藹的表情,像是被瞬間凍住的蠟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與滑稽。
周圍長老們諂媚的聲音,戛然而止。
廣場邊緣所有圍觀者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只懸著的手,和那道后撤的、纖細的身影上。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這不是驚喜到失語,也不是小女兒家的鬧別扭。
這是拒絕。
一種無聲的,卻又無比清晰的,徹徹底底的拒絕。
凌震山的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當著全城這么多人的面,他這個一家之主,青陽城三大家族的掌舵人之一,主動示好,卻被自已的孫女如此不留情面地當眾駁了面子。
一股羞惱的怒火,從他心底“騰”地一下就冒了上來。
但他不敢發作。
他死死地盯著凌云溪那張清冷的面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試圖用家主的威嚴,來挽回這難堪的局面。
然而,凌云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那只懸在半空、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的手,看著他那張由紅轉青、由青轉白的臉。
她的目光,終于從他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在了他那只尷尬的手上。
然后,她又抬起眼,重新看向他的眼睛。
那眼神,平靜,淡漠,卻又像一把最鋒利的解剖刀,輕而易舉地剖開了他所有偽裝,將他內里那點骯臟、自私、貪婪的心思,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終于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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