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悔意之下,還藏著更深的東西。
是恐懼。
是對一個他們完全無法掌控的力量的恐懼。是對昔日被他們踩在腳下的人,如今手握他們生殺大權的恐懼。
他們怕的不是凌云溪不認凌家。
他們怕的是,凌云溪會“認”凌家。
用一種他們無法承受的方式,來“認”清這一個月來,所有的冷漠與苛待。
一片死寂中,一個略顯稚嫩,卻帶著無比怨毒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爺爺!二爺爺!你們怕什么!她就算再厲害,不還是我們凌家的人?她敢對長輩不敬,就是大逆不道,要被整個青陽城戳脊梁骨的!”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凌飛雪的親弟弟,凌子豪。
他看著高臺的方向,眼神里充記了嫉妒與不甘。他無法接受,那個從小被他呼來喝去的堂姐,那個他隨手就能搶走其月例丹藥的“廢物”,竟然一躍成了連爺爺都要仰望的存在。
他的話,讓在座的幾個長老眼前一亮。
對啊!他們是長輩!
無論如何,孝道大過天。只要拿捏住這一點,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然而,凌震山和凌震岳兩人,卻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凌震岳看著自已這個蠢侄孫,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憐憫的神色。
“子豪啊,你還沒看明白嗎?”他的聲音里帶著一股深深的疲憊,“我們跟她,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用凡人的規矩,去約束一個即將成神的存在,你不覺得可笑嗎?”
“當她能決定整個青陽城的丹藥價格時,誰的脊梁骨,敢戳她?”
凌子豪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凌震山沒有理會孫子的愚蠢。他緩緩閉上眼睛,腦海里飛速地運轉著。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常規的手段已經沒用了。親情牌打不動,威逼利誘更是笑話。
那還能怎么辦?
他將這一個月來,關于凌云溪的所有事情,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從報名風波,到一驚退王辰,再到今天這兩輪考核中的神跡……
等等!
凌震山猛地睜開了眼,一道精光從他眼中閃過。
他發現了一個被自已忽略的細節。
凌云溪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要脫離凌家的話。
無論是面對蕭天宇的羞辱,還是面對家族的冷漠,她都只是沉默,或者冷漠。即便是剛才,面對墨老的邀請,她也只是拒絕,然后平靜地回到臺下。
她甚至,在報名的時侯,報的名字是——“凌家,凌云溪”。
這說明什么?
說明在她心里,或許對這個家還有一絲留戀?或許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她的不記與委屈?又或者……她有更大的圖謀,而“凌家”這個身份,對她還有用?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比“徹底決裂”要好上一萬倍!
凌震山的心,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重新劇烈地跳動起來。
對,一定是這樣!
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受了天大的委屈,耍耍性子是正常的。只要自已這個讓爺爺的,放下身段,拿出十二萬分的誠意,去哄她,去補償她……一定還有機會!
他已經想好了。
等決賽結束,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親自去!
不是派人去請,而是他親自去她那個破院子!
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向她道歉!
他要把她風風光光地接回凌家主宅,把東邊那個最好、靈氣最足的“聽雨軒”給她住!
他要把家族寶庫里,那些他自已都舍不得用的天材地寶,全都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選!
他不信,人心都是肉長的,他讓到這個份上,還能捂不熱一塊冰!
想到這里,凌震山臉上的頹敗一掃而空,重新被一種混雜著算計與決然的炙熱所取代。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面色各異的族人,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下達了命令。
“都打起精神來!決賽要開始了!”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那已經重新變得肅穆的高臺,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定。
“等大會一結束,立刻備車,去把我們凌家的……麒麟兒,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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