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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之上,風似乎停了。
那股霸道而純粹的藥香,依舊彌漫在廣場的每一個角落,如通一張無形的網,將數萬人的心神牢牢網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從評審席上一躍而下的老者身上。
墨老。
青陽城煉丹師公會的會長,一個跺跺腳就能讓城中丹藥市場抖三抖的人物。他平日里總是古井無波,仿佛世間萬物都已無法動其心神。
可現在,他失態了。
他甚至沒有走評審席專用的臺階,而是直接從一米多高的臺子上跳了下來。落地時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被身旁的執事扶住,他卻一把推開,仿佛那攙扶的手臂是阻礙他奔赴圣地的枷鎖。
他身上的灰色長袍因為急促的動作而顯得有些凌亂,發髻也歪了一絲。但他毫不在意。他的一雙老眼,死死地盯著高臺角落的那個方向,渾濁的眼球里,燃燒著兩團火焰,那是混雜著狂熱、激動與朝圣般虔誠的火焰。
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道路。
人們看著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用一種近乎蹣跚的、急切的步伐,穿過那些還愣在原地的參賽者,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創造了神跡的少女。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廣場上的喧嘩,再一次平息了下去。如果說之前的靜默是源于震撼,那么此刻的靜默,則多了一份對權威的敬畏,以及對即將發生之事的強烈預感。
他想讓什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凌家的席位上,凌震山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身l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看著墨老前進的方向,眼中爆發出貪婪而炙熱的光。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墨老親自下場,這是何等的榮耀!這份榮耀,即將落在凌家的頭上!
蕭天宇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掌心。他看著墨老的背影,感覺自已的喉嚨干澀得發疼。他預感到了一種可能,一種讓他心臟驟然縮緊的可能。那個他親手推開的少女,即將要站上一個他連仰望都覺得刺眼的高度。
高臺中央,剛剛緩過一口氣的凌飛雪,也看到了這一幕。她的臉上一片死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墨老在煉丹界的地位。被墨老看中,哪怕只是指點一句,都足以讓一個煉丹師少走十年彎路。而現在,墨老是沖著凌云溪去的。
嫉妒的毒火,再一次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憑什么?憑什么那個廢物能得到這一切?
終于,在萬眾矚目之下,墨老走到了凌云溪的面前。
他停下腳步,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努力平復著自已急促的呼吸。他看著眼前這個戴著斗笠,身形單薄的少女,看著她掌心上方那滴完美無瑕的藥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千萬語,到了嘴邊,都化作了無法喻的震撼。
他想問,這是什么手法?他想問,那金色的火焰究竟是什么?他想問,她是如何讓到的?
可這些問題,在親眼見到那神跡般的一幕后,都顯得如此蒼白。
他緩緩地,整理了一下自已凌亂的衣袍,神情變得無比肅穆。
然后,在數萬人無法置信的目光中,這位在青陽城受無數煉丹師敬仰的老者,對著那個比他孫女還要年輕的少女,深深地,彎下了腰。
不是簡單的點頭,不是平輩的拱手禮。
而是一個標準的,弟子拜見師長時才會行的大禮。
“轟——!”
人群徹底炸了。
“墨老……墨老竟然向她行禮?”
“我沒看錯吧!這世界是瘋了嗎?”
“天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一拜,比之前那“虛空提煉”的神技,帶來的視覺沖擊力更加恐怖。那是一種身份與地位的徹底顛覆,是對整個青陽城現有秩序的公然挑戰。
墨老卻沒有理會身后的滔天巨浪。他彎著腰,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卻又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與堅定。
“老朽墨文,癡長一百二十余歲,此生鉆研丹道,自以為略有所成。今日得見姑娘神技,方知天地之大,丹道之無窮!”
他的聲音傳遍全場,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那……那等手段,若老朽沒有猜錯,可是上古煉丹手札中才有零星記載的……‘虛空提煉術’?”
虛空提煉術!
這五個字一出,在場的煉丹師們又是一陣劇烈的騷動。雖然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但光從“上古典籍”、“零星記載”這些詞匯中,就能感受到其背后那無法想象的分量。
墨老緩緩直起身,一雙眼睛灼灼地望著凌云溪,那眼神,已經不再是看一個晚輩,而是在看一個能夠引領他走向丹道更高殿堂的引路人。
“姑娘之才,萬古罕見!老朽……不,墨文,斗膽,想請姑娘……”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說“請姑娘指點一二”。
然而,墨老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再次石化。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頓地說道:“墨文,愿拜姑娘為師……不不不……”他似乎覺得這個請求太過唐突-->>,連忙改口,臉頰漲得通紅,像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老朽是說,老朽想收姑娘為唯一的親傳弟子!從今往后,煉丹師公會所有資源任你調遣,老朽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只求……只求姑娘能讓老朽,時常侍奉左右,聆聽教誨!”
話說到最后,竟又回到了“聆聽教誨”這等近乎弟子對師父的辭上。
整個廣場,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收徒!
煉丹師公會會長,墨老,要當眾收凌云溪為唯一的親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