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以東地區。
    王頡帶著百姓隊伍在逃竄。
    在第一次行動時,他便是直奔羊腸道的。
    奈何,敵人也跟著行動了,甚有相當兵力繞到了羊尾關和王頡中間。
    使得王頡欲東不能。
    無奈之下,他只能帶著百姓不斷和叛軍周旋。
    王頡有兩個想法,一是繼續拖下去,直拖到周徹來援;二是晃開叛軍,尋機會再突羊尾關。
    只要西原人還沒來,隨著羊頭山局勢愈發緊張,韓問渠可調用的兵力會越來越少。
    事實上,也是如此。
    韓問渠對百姓的追逐,從最開始的十幾路并出,到現在只以主力圍剿。
    當前,負責追殺王頡的主要有三股敵人:
    晉太尉戚威部;
    晉司徒齊浩文部;
    鬼方胡騎兵。
    此刻,王頡正在定曲縣一帶——此地位羊尾關西北部、晉陽之東北。
    “兄長。”
    有負責帶領百姓竄逃的王氏子弟過來:“戚威帶人追上來了。”
    “跟的可真緊啊。”王頡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南邊:“羊頭山那邊有動靜嗎?”
    “沒有聽到消息……”對方搖頭,又說:“現在局勢太亂了,想要獲取消息很困難,或許事情比我所想的樂觀。”
    “但愿吧。”王頡收回目光:“糧食和還能戰斗的男人還有多少?”
    “不夠了,再拖下去死的人更多。”又一人走了過來。
    巨大的壓力,數十萬人命背在身上,使這些年輕人數日之間已是滿臉倦容。
    他們臉上青春盎意消失了,或許此生都不會再出現。
    “今天是最后一天。”
    后來的那人道:“拖到明天,我們……百姓們連羊尾關都沖不出去。”
    沒有活路的從來不是他們。
    他們有武藝、有戰馬、有兵甲,在混亂的并州完全可以來去自如。
    如果不帶上這些鄉親,他們不會身入死劫。
    “將人都叫來吧。”
    “是。”
    片刻后,有二三十人聚攏。
    其中,王氏子弟只剩五人。
    其余的,是從百姓中擇出的壯丁首領——這些人,現在算是王頡麾下的‘高層’。
    失妻喪子的王大郎,便在當中。
    王頡以刀為筆,指地作畫:“這是我們,這是戚威所部,他很快便會咬上來。”
    “稍后,我們分出少數人在此,阻擊戚威。”
    “此人雖無能,卻很謹慎,未必會輕出,在你們失敗后,我才有機會突襲他。”
    說到這,王頡目光掃過眾人:“有問題嗎?”
    需要誘敵,在這樣的劣勢之下,基本有死無生。
    可眾人早已習慣了,當下無人退縮。
    “在退了戚威之后,我們將剩下還能打的人分成兩路。”
    “一路擇可戰者半數,再帶上萬余男丁,往西南方向行進,直撲晉陽城。”
    “韓問渠膽小,我等雖已勢弱,但他見我此勢,必然回防。”
    “趁這時候,其余人立刻往東南,直插羊尾關去。”
    說到這,王頡扶膝而起:“行動吧!”
    半個時辰后,戚威率部抵達。
    一名王氏子弟和王大郎幾人為首,領兩百余人設伏于此。
    戚威先頭部隊也不多,只有千余。
    別小看千余人,對于臃腫無秩序的難民而,稍一沖擊,便可使其潰散。
    奈何難民始終有王頡護著,讓戚威他們施展不開虐菜神通。
    “又是被拋下送死的!”
    等這兩百人沖出,戚威冷笑。
    其子齊整提著槍躍躍欲試:“父親,讓我帶人上吧。”
    “你想死嗎?”戚威喝了一聲,道:“誰知道王頡有沒有留下!若是撞上他,你哪還有活路可?”
    戚威也是武人出身,說一句弓馬嫻熟是絕對不過分的。
    可這貨對自己認知非常清晰……或許也是王頡在并州兇名實在太大,他身處陣中,周圍都是披甲的騎兵。
    你從外面看,連他人都找不著!
    留下的眾人,在經過最開始的抵抗后,逐漸敗了。
    原因很慘痛——他們太弱了!
    連飯都吃不飽,所謂甲衣無非是東拼西湊撿來的。
    敢留下來,是因向前看不到生路,向后看到的是死去親人。
    滿腔仇恨,胸藏深悲,又何懼死?
    可在真正面對軍陣的重重包圍后,情緒終究改變不了肉身。
    他們能做到的,只是不曾屈膝投降,而是麻木尋死。
    掄著刀,撞上槍頭!
    唯一支撐他們的,是場中那名王氏子弟。
    他連聲大喝,先于馬上殺死四人。
    戰馬被刺死后,其人滾落馬下,又揮刀斬了三人。
    其余人都退后,與他靠在一塊。
    叛軍一擁而上。
    “啊!”
    此人大叫,揮刀格開一槍,猛地將刀刺出,又殺一人。
    身邊的戰友,卻已倒下一片。
    他猝然發狂,竟逆勢而上,揮刀連劈,又殺三人,身亦負多創。
    叛軍懼,不敢相逼。
    齊整惱怒,綽槍而出。
    “回來!”戚威攔他不住。
    齊整沖到其跟前,將長槍一刺。
    負傷者盡力躲開這一槍,將身往旁邊側去。
    齊整的親兵抓住機會,一槍刺下,正中其胸。
    齊整冷笑,拔刀揮下,將其梟首!
    “我跟你拼了!”
    王大郎大吼一聲,將刀刺來,被其輕易撥開,伸手便擒了過來。
    戰斗進入尾聲,留守的或死或傷被擒。
    戚威這才過來,道:“我兒切記,以后不可冒險。”
    “父親放心。”齊整笑提著王大郎,道:“這群烏合之眾,孩兒殺之如拔草。”
    “也是那王頡不在,否則我無懼與他一戰!”
    兒子有如此雄心,戚威還是很高興的,點頭道:“繼續向前,纏住他們,待后軍齊至,一口吃下!”
    嗖!
    話音剛落,一箭飛了過來。
    剎那間,戚威汗毛炸開。
    “啊!”
    他大吼著,用盡力氣側身。
    噗!
    如短矛般的箭矢射中了他,將半邊肩骨都震碎。
    “啊!”
    戚威痛苦大叫,盡力穩住身子不落馬。
    “王頡來了!”
    叛軍們大叫。
    一騎按下神弓,如風而來!
    王頡表情冷漠,不見喜怒,兩眼如蒼鷹一般,直勾勾的鎖定了戚威。
    拿兩百條性命做誘餌,就是為了等此人現身!
    戚威雖痛苦不已,但還是大叫道:“快!放箭!攔住他!”
    王頡兇名震北,許多人下意識退避。
    他們知道王頡不可能一個人端掉一支軍,但擋在最前頭的肯定要死啊!
    弓手在中后方,要放箭得讓他們站到前面去——你見過誰傻到去攔閻王路的?
    只有零星箭矢拋出。
    莫說被畫戟格開,這-->>種力道的拋箭,就連王頡的重甲防御都破不開。
    嘩啦!
    終于,他撞進了人群,畫戟一揚,人像割草般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