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藥,好像就會短暫地想不起她的臉。
所以,他總是矛盾的,連自已都不知道為什么的,將藥瓶的藥放了回去。
那場會議結束,項易霖出現在五院。
他看到了那個人。
所以站得位置離很遠。
遠到,像是他當初收到陳政的照片,孤身去到倫敦后,她身患肺結核在醫院大廳輸液,而他站在很遠的門口看那樣遠。
他資助了那家醫院,醫院有了更多的錢收留這些人,給他們增設了折疊床和被褥,終于不用再蓋著棉服睡覺了。
也給那些人資助了免費的食物和熱粥。
項易霖那時侯自以為,自已讓了能讓的全部。
他找過許妍,但許妍不跟他回來。
他自以為,自已沒什么能再讓的,他已經讓了全部。
可如今,項易霖忽然在想自已為什么不能再多讓點。再多讓點,也許再多讓點,她就沒那么疼,沒那么苦,也許再多讓點,她的淚就會少一點,再少一點……
此刻,許妍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吃著跟香蕉,跟導診臺的護士嘮嗑。
對方跟她分享耳鼻喉科來了個大帥哥醫生,許妍露出好奇的眼神,扒著頭往那個科室看。
護士調侃道:“再帥也不會比你家周律師帥啦,許主任。”
許妍彎彎眼,笑,沒否認。
“好啦好啦,再帥也不能天天夸啊。”
邊說,邊把自已的香蕉分出去。
護士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周律師那可真是萬里挑一的帥。”
她被照顧得很好,連棉鞋里都套著厚厚的棉襪,不算暖和的醫院里,她的病服外甚至還套著棉馬甲。
和在倫敦醫院里,那個饑飽都成問題的許妍截然相反。
她真的被照顧得很好,真的很好。
好到項易霖甚至都有點無法嫉妒起那個男人,因為在這點上,那個男人的確讓到了真正的全部。好到,他甚至不會再在許妍的臉上看到眼淚。
他終于不會再看到她的眼淚了。
——她也不在他身邊了。
項易霖搭在身側的手臂不受控制動了下,明明紗布已經拆掉,那種無力的窒息感卻還在深深包裹著他。
項易霖清醒地得知,她的眼淚,都是因為他才出現的。
她沒有傷害過他。
他卻是她痛苦的根源。
-
導診臺的護士小姐姐突然打了個噴嚏。
許妍從口袋掏啊掏,掏出了一片周述塞給她的暖貼,嘴里還咬著香蕉:“注意保溫啊婷婷。”
醫院值班的護士和醫生經常能收到周述隨手送的一包暖貼,所以知道這是誰的東西,感慨道:“主任,你可真幸福,有周律這么個男朋友可真好。”
許妍笑了笑,這么說:“可不要善意轉移啊,這次送暖貼的是我,可不是周述。”
“而且,我是很幸福。但比我更幸福的,應該是周述。”
“嗯?”護士一下沒聽懂她的話。
許妍又道:“因為他有我這么個很好很好的女朋友啊。”
護士噗嗤一下笑出聲,覺得主任有時侯真的很可愛,說話也很可愛。但這種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只會覺得,事實的確如此啊。
她們許主任,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許妍那根香蕉還剩小半個,她一口吃進嘴里,把臉頰塞得鼓鼓的。驀地,朝醫院門口的方向看了眼。
那里人來人往,只有坐在安檢口的保安和家屬病患,所有人的腳步都沒停歇過。
好像也沒有一個人曾駐足在那里,看過她一段時間。
許妍也只是淡漠地收回視線。
和在倫敦時侯一樣,淡漠地,平靜地,毫不在乎的收回視線。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