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周述面無表情走出餐廳。
夜已經深了,外面的冷氣里沁著霜,周述打開手機,這時才看到妥妥發來的消息。
低頭,風吹動他的額發。
賣糖葫蘆的大姨準備要收攤,還剩三根,正要收起來。
都賣給我吧。
周述掃了碼,將錢付過去。
他提著糖葫蘆,叫了輛車。
去了個陌生的住宅小區,走進電梯,上了13樓,到了1302前,打開指紋鎖。
滴——
門打開,一個裝修完整,溫馨而寬敞的家映入眼簾。
窗戶開著,是請來的臨時保姆替他散了味。
他走進,坐在了沙發上。
許妍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周妥妥!誰準許你把襪子放在沙發上的!
哎呀,就準我爸把外套放沙發,不許我把襪子放沙發上!都是給人穿的,許妍你搞歧視……
這就是他原本想象的,搬到新家后的情形。
周述這輩子沒有過一個完整的家。
破碎的家,扭曲的身份,還有永遠要藏在下水道里的身世。
所以他從很小就想過要組建一個家庭。
周母過分的掌控欲把他逼得太狠,十九歲那年起了反叛心理,和一個大他五歲的女混混結了婚。他不愛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不愛他,但他想看到周母被氣得目眥欲裂的表情。
也樂意看到因為這段婚姻爆出后,臉上無光的周父出現罵他混賬時的樣子。
因為那是他們一家人為數不多的團聚時刻。
那段婚姻過得不太美好,那個女人出軌得過于囂張,到最后甚至帶了男人回家。
他出差落地,打開門,是那個女人和男人的纏綿,她甚至不顧他的注視,放浪喘息。
只因為他是個議員的私生子,他身份敏感,不敢和她離婚。
所以多次向他勒索。
周述不算好人,哪怕后來看到自己的前妻被那位父親以精神疾病問題最后送進了精神病院,他也沒憐憫,沒去看過一次。
也因此,他逃離了原生家庭,選擇去贖罪。
贖罪的過程中,正在用最狠的方式跟那個女人談離婚,不讓她得到一份財產,也是這個時候認識了許妍。
這么多年,看過太多案件,訴訟過太多案子。
周述也開始打心底里厭惡婚姻,厭惡家庭。
但好像,唯獨厭惡不起許妍。
他這個人,對世間萬物都報以最原始的惡意,但唯獨,從第一眼看到許妍的時候,就動用了自己心底那點微小的善。
后來,許妍用百倍甚至千倍的善回饋了他。
那種溫暖,炙熱得像太陽。
誰會不想要靠近太陽呢
誰會不需要太陽呢……
周述輕輕閉眼,緩了很久。
深夜,今天的醫院沒那么忙。
回到病房,已經關燈了。
妥妥躺在折疊床上呼呼大睡,睡得四仰八叉。
周述沒脫大衣,走上前,抱住了側著身子在睡的許妍。
許妍睡得很淺。
被他抱著,醒來,有點冷,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往被子里放替他焐著,問:今天忙了很久嗎
周述不說話,只是將頭埋進她頸窩。
許妍翻過身,緩緩抱住他,給他順毛,輕輕地低聲道:是不是很累好好睡覺吧,我在呢。
許妍。
嗯。
許妍。
嗯。
許妍。他又叫。
許妍無奈,彎了彎唇,不應,干嘛。
他不回答,只是一直叫她的名字。
許妍。
許妍許妍……
簡直是,需要她需要極了。
周述那一整晚沒睡好,緊緊抱著她,心底才得以有了些許溫暖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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