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病房連空氣都是按毫升收費的!
蘇晚晴的腳步越來越慢,手指不自覺地攥緊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突然,一只冰冷堅硬的骨手輕輕拽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了?”
她猛地回神,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濃重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許諾巨大的骨架微微俯低,小心翼翼地攤開他那巨大的骨爪。
掌心中央,靜靜地躺著一朵極其可憐的小花。
瓣蔫巴巴地蜷縮著,邊緣有些焦枯卷曲,像是被烈日暴曬過度失去了所有水分,又像是被粗暴地采摘下來。
纖細的花莖上,還沾著幾粒深褐色的、帶著泥土腥氣的泥點。
“給我的?”
蘇晚晴徹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睜大,瞳孔深處映著那朵在巨大骨掌襯托下顯得格外渺小脆弱的花朵。
一股難以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
許諾點點頭,笨拙地把花往前遞了遞。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斜照進來,落在他森白的骨架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蘇晚晴怔怔地看著這朵可憐兮兮、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凋零的小花。
她想起了從前,那段媽媽病情還沒那么糟糕的日子。
每個周末,她都會挽著媽媽的手臂,一起去醫院附近那家小小的、總是彌漫著淡淡花香的花店。
她們會精打細算,挑幾支最便宜的康乃馨或者小雛菊,插在病房窗臺那個洗干凈的玻璃瓶里。
那些小小的花朵,是蒼白病房里唯一的亮色,是她們對抗病魔時,偷偷為自己保留的一點點生活氣息。
可是
自從媽媽的病情急轉直下,昂貴的醫藥費像無底洞一樣吞噬著她們本就微薄的一切。
她已經多久沒有心思、更沒有余錢去買哪怕一朵最便宜的花了?
病房里,只剩下冰冷的儀器、刺鼻的藥味和無邊無際的絕望。
“你從哪兒找來的?”
她輕聲問,伸手接過花,指尖碰到許諾的骨節,涼涼的。
許諾巨大的骷髏頭微微歪了歪,眼眶中跳動的魂火指向走廊盡頭那扇透出昏黃光線的窗戶。
然后笨拙地做了一個彎腰、伸手、輕輕摘取的動作。
骨架在寂靜的走廊里發出輕微卻清晰的“咔噠”聲。
蘇晚晴的目光順著他的指引望向窗外,瞬間明白了什么,干澀的嘴角極其艱難地、微微向上牽扯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是醫院門口那個小花壇?”
那個小花壇她再熟悉不過了,里面種著些生命力頑強的野花野草,常年無人打理,灰撲撲的。
許諾用力地點點頭。
他心里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要是能說話就好了比劃來比劃去太費勁了
不過,送花這事他懂!
看望病人嘛,總得帶點東西表達心意,這是人類社會的規則。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具骷髏,但人情世故他懂!
他是個講究的e,骷髏!
“謝謝你,許諾。”
蘇晚晴的聲音很輕,卻很真誠。
她極其鄭重地、將那朵小花別在了自己校服胸前的口袋上。那蔫巴巴的、帶著泥土氣息的淡紫色花瓣,襯著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竟意外地透出一種令人心碎的、倔強的溫柔。
許諾看著她戴好花,魂火忽然亮了幾分。
他有些笨拙地比劃著,巨大的骨手在空中劃拉著,像是在努力表達“看望病人就該帶禮物”這個樸素的道理。
蘇晚晴看著他那副努力想表達清楚的樣子,心頭那股沉重的酸澀感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
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的暖流悄然劃過。
她忍不住,嘴角那抹微小的弧度加深了些許,帶著一絲疲憊的、卻發自內心的笑意:“許諾你真是個特別到讓人詫異的骷髏。”
走廊盡頭的護士站。
看到蘇晚晴的到來,幾個護士探頭探腦地望過來。
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好奇、審視,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
她們的竊竊私語刻意放大了些,生怕蘇晚晴聽不見似的。
“快看快看!307那個窮酸丫頭來了!后面跟著的我的媽呀!真是骷髏!白森森的一架子骨頭!走路還咔咔響!嚇死人了!”
“嘖,就是她!蘇晚晴!聽說她爸死得早,媽也是個藥罐子,窮得叮當響!現在又弄這么個嚇人的玩意兒在身邊真是晦氣!”
“小聲點?怕什么!她還能吃了我們?不過嘛嘿嘿,等著瞧吧,307那床今天可有‘好戲’看咯”
“就是!看她還能得意多久!帶著個骷髏招搖過市,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等下看她哭都哭不出來!”
蘇晚晴推開307病房的門。
八張鐵架床擠在狹小的房間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濃了。
吊瓶的滴答聲和病人的呻吟混在一起,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最里面靠窗的床位——那是媽媽住了半年的地方。
可現在,床上堆著幾個臟兮兮的收納箱!
“媽?!”
她的聲音發抖,背包“啪”地掉在地上。
她慌了!
明明早上走的時候,媽媽還在輸液,怎么現在人不見了?!
難道是病情突然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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