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觸須,終于毫無顧忌地探入了西班牙權力的最核心。
往日莊嚴肅穆的王宮議事廳,此刻彌漫著一種難以喻的壓抑和恐慌。
橢圓形的長桌旁,座位空置了將近三分之一。
缺席的不是因故請假的大臣,而是被同一場噩夢擊倒的病人。
“陛下,財政大臣、陸軍大臣、以及殖民事務大臣,均已確認出現高熱、劇烈咳嗽等癥狀,臥床不起。”
宮廷總管馬丁內斯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向坐在首座的阿方索十三世國王匯報。
國王的臉色本就不好看,此刻更是陰郁得能滴出水來。
他環視著那些空蕩蕩的、象征著王國最高權力的座椅,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的內閣,他治理國家的臂膀,正在被無形的敵人肢解。
“御醫呢?他們怎么說?”國王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御醫團隊,”馬丁內斯總管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他們也束手無策,陛下。癥狀與外界流傳的完全一致。他們嘗試了所有方法,但效果甚微。”
效果甚微,這是委婉的說法。
實際上,王宮內的御醫和外界的醫生一樣,面對這種兇猛的疾病,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時,一陣無法抑制的、沉悶的咳嗽聲從國王陛下本人喉間涌出。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臉頰瞬間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不得不拿起手帕捂住嘴。
整個議事廳瞬間寂靜,所有還健康的大臣都驚恐地望向他們的君主。
咳嗽好不容易平息,阿方索十三世感到一陣頭暈和難以喻的疲憊襲來,額角也隱隱發燙。
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澆頭。
“陛下!”馬丁內斯總管和幾位靠近的大臣驚呼。
“我……沒事。”國王擺了擺手,但聲音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沙啞和虛弱,“會議暫時中止。”
他勉強站起身,在侍從的攙扶下,腳步有些虛浮地離開了議事廳。
回到寢宮,體溫測量結果確認了最壞的猜想——國王阿方索十三世,發燒了。
消息被嚴格封鎖在王宮內部,但恐慌是無法封鎖的。
連國王和三分之一的內閣大臣都倒下了,這意味著整個西班牙的統治核心正在陷入癱瘓。
官方渠道發布的任何安撫性公告,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御醫們在國王的床前焦急地商討,卻拿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案。
他們開出的藥方,與平民診所里開的并無本質區別。
“圣安娜醫院,”一位資歷較老的御醫在激烈的爭論后,幾乎是絕望地低聲提到了這個名字,“聽說那里有辦法。尤其是那位卡洛斯伯爵……”
寢宮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國王緊閉著眼,呼吸沉重而急促,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他聽到了那個名字。
卡洛斯·德·拉·維加。
那個提交了被他和大臣們嗤之以鼻的儲備計劃,那個據說掌握著某種東方秘法,那個用一張黑卡在圣安娜醫院構建了一套隱秘生存規則的男人。
此刻,那張曾被擱置在文件堆底部的建議書,仿佛成了一道刺眼的諷刺。
馬丁內斯總管看著病榻上的國王,又想起那些空置的內閣座椅,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走到外間,對一名絕對忠誠的侍從官下達了命令,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
“立刻,秘密去請卡洛斯·德·拉·維加伯爵進宮。以我的私人名義,不,以國王陛下的名義!告訴他,王國需要他的幫助。”
侍從官領命,匆匆離去,消失在王宮彌漫的緊張與絕望的夜色中。
卡洛斯伯爵府邸的書房內,燭火搖曳。
卡洛斯聽完了侍從官壓低聲音、措辭謹慎的轉述,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慢條斯理地品著一杯雪莉酒,仿佛對方只是在談論一件尋常的公務。
“國王陛下染恙,實在令人憂心。”
他放下酒杯,聲音平穩,“作為臣子,自當竭盡全力。請回復馬丁內斯總管,我稍作準備,即刻秘密入宮。”
侍從官離去后,卡洛斯并沒有立刻動身。
他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這一天,比他預想的來得還要快一些。
林硯預見的危機,正以驚人的速度證明他的準確性。
卡洛斯只攜帶一個醫療箱,他知道,真正關鍵的不是這些藥物,而是隱藏在背后的、那位東方伙伴所掌握的力量,以及他自己作為一名棋子擁有的通往那種力量的“鑰匙”。
他被秘密引入王宮,通過一道道隱蔽的側門和回廊,避開了所有可能的目光,直接來到了國王的寢宮外廳。
馬丁內斯總管早已在此焦急等候,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伯爵閣下!您終于來了!”
“情況如何?”卡洛斯直接問道,目光掃向內間。